第一百零五章殺局（上）
他們皆凡人，生在人世間。
紅塵相戀苦，名利皆沒有。
雖說不是仙，可也敬蒼天。
神魔戰九泉，他為她成仙。
多少男子漢，一怒為紅顏。
一柄弑心劍，他為紅顏醉。
“若欲逆天弑神，必……必先絕情弑心，我……我……我做…..做到了。”
“用…..用這柄已然弑我心神之劍，你…..你就可…..可以弑滅諸神，獨尊萬界。”
那一個黃昏，那個人用自己的鮮血開啟了弑心劍的封印，他要她用覺醒的神劍弑滅諸神，獨尊萬界，可是……可是，可是就算她弑滅了諸天神魔，就算她稱尊諸天萬界，他也再不可能醒得過來。
他是誰？
揮劍的瞬間，逆神緊緊閉上了雙眼，為什麽，為什麽他的腦海中會出現如此一幕？那個人，到底是誰？
嗷嗚，龍吟聲道道，那一柄融合了弑心、弑神的禁忌之劍，似乎，活過來了。
陰風慘烈，殺氣凝形，極度冰冷的霜寒之力凝結了虛空，冰封了大地，似欲將世間萬物吞噬其中。
人們騰空躲避，可長弓滕動，萬箭齊發，密如烏雲的箭雨轉瞬將整個廢墟上空湮沒。
撲通，有人再也承受不住那無與倫比的弑神劍威，口吐鮮血，雙膝跪地，一呼一吸之間，便與地麵的冰霜融為一體，生生被凍為了一具冰雕。
見狀，四方諸強更是恐懼，再不遲疑地縱身躍上了半空之中，箭還可以躲，可那極寒之力卻是無孔不入，無法抗衡。
嗤嗤，豈料，有人剛一衝上半空，便瞬間被凜冽劍氣撕為粉碎，當場化為了一片血霧。
“閉住真氣，切勿運功抵抗。”冥瞳靜立原地，厲喝一聲朝諸強提醒道。
而高空，神秘影子拚盡畢生功力，終是堪堪接住了那毀天滅地般的一劍。
轟隆，劍氣橫飛，虛空崩碎，大地塌陷，就連強如冥瞳也在狂暴能量的壓迫下，身形不穩，單膝跪地，麵上汗珠正如雨滴般滾落，此間凶險可想而知。
這一劍本是衝著神秘影子去了，可一劍下來，那道影子固然是遭創不輕，而在場諸強，卻是死傷過半，無不受創。
也便是在這個時候，崩碎的虛空中又有幾道強大氣機出現，曾經自九天玄門內走出的幾位天界強者，到齊了。
長弓被攔，血劍被阻，神秘古玉也同樣被一名天界強者以莫大法力壓製住了，逆神四周的諸多神兵，暫時被盡數克製住了。
“哼，真以為人多就能擋住我嗎？”他雙目猩紅，眉心閃爍妖、豔殺光，通體戾氣，愈發變得濃烈起來。
“我們沒想擋你，隻要你就此收手，吾等再不過問閣下之事。”神秘影子牙關緊咬，一邊死死抵禦住身前的至尊殺劍，一邊艱難開口道。
“你以為我還會相信你們嗎？你以為我真地不知道我手中這柄劍是如何出世的嗎？爾等不擇手段心機用盡不惜一切代價讓此劍提前出世，不就是想借助天下蒼生的手致吾於死地嗎？吾本在沉睡當中，是爾等不自量力非要將吾喚醒，今日就算本尊大開殺戒重蹈七百前的覆轍，那也是爾等咎由自取，怨不得我。”
“我…….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聲音很是吃力，是人都可以聽出，那神秘影子再強，也終是要支撐不住了。
“冥瞳，來擋住這柄劍，我去幫大哥。”半空，一長發及地的冷麵男子衝著冥瞳大聲喊道。
“好！”冥瞳主修一雙幽冥眼，雖不擅長拚殺格鬥，可好歹也有著王者修為，隻要不是弑神劍，他還是有力抗衡一二。
於是，弑神劍下，兩位王者合力相抗，竟是將那萬千殺伐之氣朝著逆神的方向推動了過去。
哼，一聲冷笑，逆神眼中紅光更甚，體內，第二道封印悄然開啟。
“不好！”影子王者臉色大變，一顆心猶如石沉大海般直往下墜，這一次，他真真切切地，感應到了七百年前，那種足可弑殺仙神的禁忌之力。
噗嗤，血光飛濺，影子王者身旁，另一位渾身透發青光的王者當場咳血，眼見便要堅持不住了。
短短瞬間，他便將一位絕代王者重創，禁忌之力，可怖如斯，難道他真地便是七百年前的那尊至尊殺神嗎？
“神兵遁甲第七式，血色殘陽、天地俱亡！”沉沉低吟聲中，他竟然，放開了手中神劍。
天上，雷海傾泄，天罰之雷終於降臨。
地下，萬魔咆哮，冥界之門砰地開啟。
九天仙界，異變突生，諸多封印古地都傳來了惡獸的嘶吼聲。
蒼涼大地，從中裂開，具具白骨散發著縷縷黑氣密如螞蟻般從地底鑽出。
他忘記了自己，忘記了逆心，忘記了小七，忘記了一切，他隻想揮劍屠戮，弑滅蒼生。
他不是逆神，他就是七百年前的至尊殺神，他引來了天罰雷劫引來了六道輪回，可他縱然萬劫不複，也要將毀滅殺劍揮動。
天地失色，日月無光，整個仙界陷入了一片昏暗。
沒有人知道，那遠方的元素巢穴內，一位陰靈正冷笑著注視仙界一切，一位少女正淚流滿麵苦苦祈求著那個人放下魔劍，一場浩劫，一場祭祀，這天地格局，已經變了。
刀，閃著寒光，緩緩地從少女雪白的肌膚上一寸一寸的劃下。
血，散著異香，一滴一滴地濺落在鬼氣陰森的古老符文之上。
劍，已經斬出，他不惜一切，要毀滅眼前的所有。
所有王者當場吐血倒地，盡管殺劍未至，但殺神出手，單憑劍氣就能毀了他們的元神。
“住手。”有人失聲阻止，似乎已顯不及。
不過……..
“六道至上，焚天一歿，扶桑之樹直通幽冥路。”
“天地萬象，歸於一悟，諸神之淚洗禮輪回惡。
冥冥之音，如述如頌，如泣如慟，天罰之雷消失了，漫天殺氣也褪去了，就連‘殺神’眼中戾氣，也憑空弱了不少。
“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
“世本無一物，何處惹塵埃。”
聖光，從天而降，她，終究是來了。
她是莎華，所吟唱的是六道焚心咒，她要救他，更要救這芸芸眾生。本來，有人以莫大法力掩去天機遮住了輪回六道，如果不是有人及時想告，此間之事，她時斷然不知的。
“曉琦，你還是這般執迷不悟嗎？”聲音雖輕，也並不責備之意，但聽到‘殺神’耳中卻猶如震耳欲聾一般，綿而不絕，揮之不去。
當啷一聲，殺劍落地，心間劇痛，已使得他連執劍的力氣都沒有。
“你……你……你是誰？”他雙手抱頭，臉色因痛楚而變得猙獰，神情因狂躁而變得扭曲，他似乎不再是‘殺神’，可現在的他，也不可能會是逆神。
“吾是誰，你真的不知嗎？”聲若天籟，婉轉動聽，但在他聽來，如如同傳自九幽煉獄一般，給予他的除了萬箭穿心之痛外，什麽也沒有。
“吾是誰，你真的不知嗎？”
她是誰，他真的還記得嗎？
曾經，花前月下。
追憶，師徒情緣。
洪荒歲月，不倫之戀，她是，曼珠沙華。
“莎……莎…….莎華？”
雨後落下一地的幽香，融化偷偷想念的偽裝。
落葉排成思念的形狀，他撐著傘，不敢看。
彼岸花飄落過後的悠雅，藏著一句說不出的話，寒風吹動內心的牽掛，輕輕吹動，那一頭紅發。
她從他眼中看到了曾經那段時光，她知道，他想起來了。
她笑了，笑的很甜，很美，可更多的卻是，無窮無盡的隻有她自己才懂的淒苦與無奈。
“啊~~~！”一聲厲嘯，嘶聲力竭，他眼中光華一黯，徹底失去了先前的神采。
撲通，他跪倒在地，披頭散發，狼狽至極。
她臉上的微笑逐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心如止水般的平靜，無悲無喜，無歡無恨，輪回宿世，她已經習慣了這種失落感。
“你，終於醒了。”
聽到聲音，他徐徐抬頭，他是逆神。
“師…….師尊？”
莎華身旁有一位渾身著水藍色神盔的年輕女子，名為芊羽，號稱羽神，乃是天界七大無雙王者之首。
當聽得逆神口中之語，芊羽神色頓變，失聲對莎華道：“師尊，他……..。”
“他是你師弟。”莎華麵不改色，很是平靜地注視著逆神道。
逆神的臉色也變了，有些不敢相信地看向芊羽，如果他沒有聽錯，師尊剛才說……..
“師尊，她…….她是…….。”
“我曾對你講過，你有一位師姐。她便是你眼前所見這位，羽神芊羽。”
此言一出，舉眾皆驚，尤其是那其他幾位天界強者，芊羽與那少年竟然是同門？
“師…….師尊你…….你不會在逗徒兒吧，他…….。”
“他確是你師弟。”莎華轉而看向芊羽，目露異色道：“不然，你又怎會千裏迢迢的去聖域找我，還萬般央求我務必要來此一趟，以救你師弟性命？”
“那隻是…….。”
“雖是巧合，卻是命定，這便是緣。”莎華輕聲將芊羽的話打斷，又轉向逆神，眸光如水，無波無瀾。
逆神也在看著莎華，有些記憶，他已模糊，可有些記憶，他已烙印心深。
“你差點鑄成大錯，你知道嗎？”莎華的聲音還是很輕，雖說略帶責備之意，可更多的，卻是擔憂與關切。
“七百年前，我便已錯過一次。七百年後，再錯一次又有何妨？”逆神低下了頭，閉上雙眼道。
“犯錯的是你，可受懲罰的，卻是別人。”
“我有選擇嗎？”他還是閉著雙眼，甚至還握緊了雙拳。
“為什麽沒有？”莎華反問道。
“我的選擇，已被這些人毀了。”他所說的這些人，自然是指那些天界強者，以及想要奪取神劍的各路群雄。
“其實，你錯了。”
“錯了？”聽到這句話，他忽又睜開了雙眼，言辭激動道：“我錯在哪了？”
莎華目光流轉，將在場幾位天界強者一一掃過，“令得神劍提前出世，想要以之借世人之手取你性命的，並不是他們。”
“不是他們？他們到這希爾瓦城不就是想召集天下諸強奪我神劍取我性命嗎？”他冷目逼視著那道已顯黯淡的影子王者，大聲吼道。
莎華沉默了，芊羽也是神色一黯，幾位天界強者的確是在此之前廣邀群雄，想要商議神劍去留之事，八位天界王者，七位都一致認定絕不能讓弑神劍的主人存留世上，否則後患無窮。唯有芊羽不同意，可她拗不過眾人，又不能因此而大打出手傷了彼此和氣，是以也隻得去聖域請出師尊，以望她這位無所不能的師尊能替她拿個主意。
卻不料，她不在的這短短時間內，竟會生出這般變故。
“曉琦…..。”沉思良久，莎華艱難開口了。
“我不是倪曉琦，倪曉琦在七百年前就已經死了。我是逆神，誓要殺滅九天仙界的逆神。”他猛地回頭大喝，雙眼中又開始泛著隱隱紅光。
“你，真地連師尊也不相信？”她注視他良久，黯然長歎道。
逆神搖頭，弱下聲音道：“我隻是信不過別人。”
別人，自然是指那些天界王者，以及那些爭搶好勝覬覦神劍之人，尤其是，那些想要殺他的人。
“我……..。”那名影子王者想要出言辯解，他並不想與這注定非凡的少年為難，且不說這少年有一柄至尊神劍，更何況，這少年還是芊羽的師弟，莎華的高徒。
“你閉嘴。”冷冷的聲音直接將影子王者的話打斷，逆神不想聽到其他人的聲音。
日已西垂，清風很冷，異樣的安靜中，人們隻覺的心跳在不斷加快，他們在怕，怕那少年會再度化身為嗜殺成性的惡魔。
“你，相信我？”平靜地注視著逆神，莎華平靜地問道。
“是，我相信你，也隻……..。”
“那你相信你的師姐嗎？”不及逆神說完，莎華又追問道。
逆神一怔，隨即看向了他那位師姐。
羽神芊羽，天界七大無雙王者之首，雖是王者，可她已近成神，她已然有著可與神靈爭鋒對決的實力。存世千載，曆戰無數，她已經達到了人生的巔峰，所需要的隻不過是一絲契機，契機一到，她便可成神。
可正是這樣一位無限接近於神的絕代女子，在麵對那雙深邃不可見底的目光時，她竟是有一種迷失自己的感覺。
那少年，真地是自己的師弟嗎？如果是，她為何從未聽師尊提起過，她為何會覺得他是那般的深不可測那般的危險十足？那一對眼睛，仿似曆經了滄桑變故飽受了淒絕之痛，那夾雜其中的蒼涼、悲慟、蕭索，她平生以來，從未見過。
“我相信。”他徐徐將目光從芊羽身上移開，淡淡道。
“既如此，那你師姐允諾一定會給你涅槃重生的機會，天界之人一定不會再來打攪你，在七年之內，也絕不會有聖階以上的強者插手邪殿之事，你相信嗎？”
逆神本不是個對事猶豫不決之人，但這一次，他真地猶豫了。
猶豫良久，他低頭凝視著地麵殺劍，低聲問道：“那心兒呢？”
提到心兒，莎華眼中麵顯閃過一絲悲傷，她能救他，卻救不了逆心，因為，那是逆心的命。
突然，不遠處，北冥雲妃麵色慘變，遙望著遠方失聲尖叫道：“大哥哥，快救小七姐姐。”
眾人側目，順著北冥雲妃的視線望過去，但隻見，天地之間，團團黑氣，一道如山嶽般巨大的鬼影正在逐漸成形，逐漸，從沉睡中複蘇。
那場祭祀，已接近尾聲。
七百年前戰死仙界的王者，化身為恐怖邪物，重生了。（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