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宿命(中)
麥特雷安祭壇,遺忘千載,卻終有人記得它的存在。
幽夜,精靈族,擅長暗殺,早年曾是普羅琳最出色的刺客,殺戮三千,精靈血脈複蘇,從此退隱仙界,不再踏入疆場半步。
黃昏,夕陽如血,絢爛奪目,可對於幽夜而言,這才是她一天的開始。
祭壇前有一道封印之門,門內是一方險地,傳聞,那裏麵封印著精靈族的王,萬載歲月以來,沒有人敢進門去打擾精靈王的安寧。
近百年來,每當黃昏之時,幽夜都會從休眠中醒來,準時進入封印之門,而後又在黎明準時出來,她在門內那方險地中到底經曆過什麽,到底得到了什麽,沒有人知道。
有人說,殺戮三千血脈複蘇的她獲得了精靈王的認可,所以才能無數次地安然進出麥特雷安祭壇。更有人言,幽夜已經得到了精靈王的傳承,終有一天,她會覺醒王者血脈,成為一方至尊。
不過,幽夜卻並不這樣想。浴血疆場,殺戮三千,也許,一切都是錯的,從她第一次踏入普羅琳那一刻起,錯誤便已經開始了。
就在這個黃昏,正當準備最後一次進入祭壇去做個了斷時,有不速之客來訪。
轟,能量波動,一道火牆突然出現橫在了幽夜與封印之門中間。
眼中一寒,不過,幽夜隻是徐徐轉身,冷冷地看向那不請自來的灰袍人。
“靈階法師?”麵無懼色,紅唇輕啟,對方或許在修為上比她更勝一籌,但是,很多事情不是單靠修為就可以解決的,比如說,殺人。
“尊敬的幽夜閣下,鄙人想同你做一筆買賣,不知…….。”
“抱歉。”幽夜當即打斷,聲音冷冷道:“我對買賣不感興趣。”
“你就不想知道,這是一筆什麽樣的買賣嗎?”灰袍人又道。
“不想。”幽夜已不願對那人再加以理會,說著便徑直轉過了身,隨手以一道寒芒將麵前火牆割裂,眼見就要踏入祭壇之內。
“等一下。”灰袍人有些急了,索性直言道:“弑神劍重現於世,我想幽夜閣下一定不會放任此劍落入他人之手。”
果然,幽夜陡地止步,灰袍人的目的達到了。
精靈族有一個傳說——上古時期,諸神大戰,生靈塗炭,精靈族是芸芸眾生中唯一不曾參戰的種族,而其原因也隻有一個,精靈族乃是諸天禁忌的守護者,而那禁忌則正是,弑神之劍。
……
逆心是對的,弑心劍沒有辜負她,而那焰穆也沒有騙她,逆神真地在法迪恩。
“哥哥!”一入竹屋,逆心的目光便直接落在了床上那昏迷不醒的人身上,臉色蒼白,氣機微弱,那人的的確確就是自己的哥哥,逆神。
“哥…….。”幾步邁至床邊,看著遍體鱗傷僅有一息尚存的逆神,她哭了,淚落無聲,心痛無痕,哀傷可以隨風而逝,可不斷加深在靈魂中的烙印卻永遠也消弭不去。
“小逆哥哥。”這時,小弦也到了近前,當看到逆神身上那觸目驚心的刀傷劍痕時,她驚呆了,曆經如此創傷,真地,還能活下來嗎?
屋外,一名年約三十的男子徐徐走來。
“師傅。”焰穆躬身行禮,對那男子頗為恭敬道。
該男子隨即停了下來,用手指了指焰穆,又指了指遠處。
焰穆會意,轉身輕輕將房門關上,逆神曾經是他的敵人,可人間有句話是這樣說的——世上沒有永遠的朋友,也沒有永遠的敵人。
“召集令發出去了嗎?”到得小島邊上,離竹屋足夠遠時,中年男子回頭對焰穆問道。
“回師傅,所有召集令都發出去了,分散各處的火宗弟子將在明晚全部抵達法迪恩。”焰穆回道。
“有多少人?”中年男子又問道。
焰穆不說話了,火宗弟子本來遍布仙界各地,沒有一萬也有八千,平時也常遭那些所謂的名門正派追殺,可是這次……..
“到底還有多少人,說。”中年男子眉頭一皺,低聲喝道。
“不……不到一百人。”
這下,中年男子楞了。
萬千弟子,不足一百,這其間概念,中年男子實是難以想象。
“不……不可能。”呆立許久,中年男子變得情緒激動起來,不禁大聲喝道:“不可能,我火宗弟子近萬,仙劍怎麽可能在短短半個月間就……..。”
“師傅。”焰穆出聲將中年男子的聲音打斷,用顫抖的語氣小聲說道:“不……不隻是仙劍。”
“你說什麽?不隻是仙劍?什麽意思?”中年男子情緒過激,是以一時沒反應過來。
“徒兒是說,殘殺我火宗萬千弟子的,不隻……不隻是仙劍公會。“
“其他公會也出手了?”中年男子神色一凝道。
“是。”
“都有哪些?”
“有……有……。”焰穆支支吾吾,似是不敢說。
“快說。”中年男子一聲大吼道。
“有光明聖殿。”焰穆咬牙道。
光明聖殿,聽到這四個字時,中年男子明顯身心一震,可隨即……
啪地一聲脆響,中年男子狠狠一掌扇在焰穆臉上。
焰穆不言不語,一聲不吭,他知道會是這樣,是以先前才那般支吾著不肯開口。
“跪下!”中年男子厲聲大喝,隻因為,光明聖殿對他火宗出手不是沒有原因的,且,是他眼前這名弟子親手造下的孽。
撲通一聲,焰穆雙膝跪地,縱然臉上痛的火辣,也絕不敢再開口說話。他的確是因一時之錯而犯了彌天大禍,而錯了就是錯了,所謂的理由,永遠都隻能是欺騙自己的借口。
遠處,房門被輕輕推開。
小弦望著焰穆以及中年男子所在的方向,臉上一陣驚愕。
房中,逆心緊緊握著哥哥的手,她曾試著要以靈力他療傷,隻是重傷未愈,她是無論如何也凝聚不了一絲靈力,隻能默默地注視著人事不省的逆神,如此守在床邊,黯然神傷。
“小欣姐姐。”突然,小欣在門口喚道,聽聲音似乎還有些急。
“嗯。”逆心應聲回頭,看著小欣略顯慌亂的神色,茫然不解道:“怎麽了?”
小弦幾步上前將逆心拉了起來,邊往門外走去邊急著道:“小欣姐姐,快看那裏。”
當的一聲,中年男子甩手將一柄長劍丟到焰穆麵前,繼而背對焰穆,遠望前方,聲音沉重道:“一手之失,千古遺恨,你…….自行了斷罷。”
垂首沉默,焰穆遲遲未動,若是可以,沒有人想以死了卻餘生。
“難道,還要我親自動手嗎?”中年男子閉目而語,語重心長道:“這麽多年以來,我火宗一直被世人當做是邪派,你可知為什麽?”
“師傅…….。”
“別叫我師傅,我焰凝沒有你這個放蕩不羈恃強淩弱的弟子。”猛地,中年男子霍然轉身,雙眼怒睜對著焰穆厲聲大吼道。
遠處,逆心臉上一怔,焰凝,她好像聽過這個名字?
“小欣姐姐……。”就在逆心出神之時,亙弦突然驚呼道。
逆心愕然回身,剛好看到,一抹劍光,忽閃而過。
砰,焰穆一劍自刎,就此倒地,宗門橫遭慘禍或許並非他一人之過,但錯了便是錯了,他唯有以死謝罪,方能祭奠諸多同門的在天之靈。
誠然,仙界之人可永生,焰穆也隻需曆經元神撕裂之苦後便可再度複活,可是,火山腳下,那些曾經從艾爾博格走出來的人,卻是永遠地逝去,屍骨不存,形神俱毀。
“小欣姐姐,他……他為什麽……。”小弦拉著逆心的手不由得一緊,眼中所見實是出人意料,她甚至都在懷疑,眼前一幕會不會是自己的幻覺?
恰在這時,那中年男子將目光往這邊投了過來。
逆心一邊將小弦往身後拉了拉,一邊不動聲色地握緊了手中的劍,她從對方的目光中,很是敏銳地感到了一股危險的氣息。
而對麵,中年男子也是心中一震,因為他在恍惚間,竟是從那紅發少女的雙眸中看到了,一朵鮮紅如血,悄然綻放的至妖至聖之花。
“殤之皓月,名不虛傳。”心中自語的同時,中年男子,也便是火宗少宗主焰凝,似乎已經看到,在當今這格局漸變的仙界,一位至尊王者正在悄然崛起。
……
如果目標太神秘,誰也不會明白劍的篤義。
倘若天生有能力,便已注定身不由己。
期待現實有意義,希望卻又躲在哪裏?
對未知的恐懼無邊無際,被歲月湮沒的真相,逐漸累積。
“小欣姐姐,你說小逆哥哥什麽時候才能醒過來啊?”夜裏,小弦一邊用愈療之術為逆神複合傷口,一邊對不遠處正在閉目養神的逆心說道。
逆心沒有回應小弦的聲音,或許是沒有聽見。
“小欣姐…….。”小弦有些訝異地回頭看了過去,卻隻見逆心通體都被七彩華光繚繞,眉心之處還隱約浮現有一朵冰光閃閃的雪花印記,顯然,此時的逆心正在修煉某種功法,心神全凝,耳目不聞,也難怪聽不到小弦說話了。
“哎。”小弦頗感無奈地歎了一聲,接著繼續為逆神療傷。
窗外,微風縷縷,涼意習習,雖說這裏不是汪洋之邊,沒有詭異至極的霜寒之氣,可夜裏,沒有了日光的照射,世間萬物總是會或多或少地感到些許寒冷。
法迪恩深處,焰凝正在為逝去不久的焰穆造衣冠塚,人非草木孰能無情,何況,他就隻有焰穆這一個弟子。
焰凝自然知道,仙界之人可重生,可他記得,授業恩師曾對他說過這樣一句話。
“仙界九天,非比凡間,生死循環,輪回不斷。”
曾有人言,仙界的諸多重生之門都是惡魔的陷阱,陷阱背後則是一場籌謀億古的陰謀,萬物可重生,可每一次重生的過程中,那被撕裂的元神之力到底歸往了何處?由古至今,常年累月,被重生之力所撕裂汲取的元神無窮無盡、浩如汪洋,如果這真是一場陰謀,那後果,將不堪想象。
嗡,火光突現,凝而為劍,焰凝揮劍而動,勢如龍蛇,眨眼間在麵前石碑上刻上了龍飛鳳舞般的一行古老文字。
“弟子,焰穆之墓。”
字跡成型的瞬間,焰凝毅然轉身,再不回頭,那個不諳世事心性浮躁的焰穆已經死了,從此之後,世上也再沒有焰穆這個人。
雖然無奈,可焰凝知道,那是焰穆的宿命,而所謂宿命,是沒有人可以改變的。(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