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3章 為了什麽
書房裏沒有開燈，窗簾半遮半開，宮墨寒一眼便注意到了坐在窗前的宮老爺子。
宮老爺子往常一直挺得筆直的背，今天卻有些佝僂了，聽到門響，他也沒有扭頭，依然看著窗外。
宮墨寒挑眉，老爺子這態度，還真是耐人尋味啊。
“老爺子，吃飯了。”宮墨寒喊了一聲，“哢噠”一聲打開了書房的燈。
燈光乍亮，宮墨寒把帶上來的飯菜放在書桌上，抬腿走向宮老爺子。
“我知道……但是就不能放過名期嗎？”宮老爺子聲音裏帶著沉甸甸的疲憊，他像是從嗓子眼兒憋出了這句話，說完這話，便閉上了眼睛。
宮老爺子年紀已經大了，臉上皺巴巴的，這會兒他渾身上下的精神氣兒像是被抽幹了，兩隻手無力地垂下，也沒看宮墨寒，又喃喃重複了一遍：“為什麽不能放過名期呢？”
宮墨寒沒有生氣——或者說，他已經不知道該怎麽去生氣了。
原本嘴角掛著的微笑逐漸消失，宮墨寒也重複了一遍：“為什麽不能放過宮名期？”
“爸，不如你告訴我，為什麽一定要放過宮名期？”
宮墨寒站在距離宮老爺子一步之遙的地方，原本想要搭在椅背上的手垂下，他看著腳底下鮮豔紅色的地毯：“您告訴我一個可以放過宮名期的理由。”
宮老爺子身體一震，宮墨寒已經很久沒有叫過他“爸爸”了。
他身體顫抖，卻始終沒有轉過身來。
父子之間陷入了沉默，好半天，窗外劈裏啪啦地響起了雨落下的聲音：“他畢竟是你的小叔叔，我們已經失去了墨羽，何必要再失去名期呢？”
宮墨寒眼裏劃過一絲嘲諷：“他不隻是我的小叔叔，還是劉雲櫻的兒子吧。”
宮老爺子雙手瞬間緊握：“跟，跟雲櫻沒有關係。”
宮墨寒轉身拉過一把椅子放在宮老爺子身邊，一把拉開窗簾，才落座。
窗外大雨瓢潑，除了雨聲外，似乎聽不到任何聲音。
宮墨寒問：“真的沒有關係嗎？”
宮墨寒語氣平淡，可聽在宮老爺子耳朵裏，卻像是驚天巨雷，他的右手不自主地顫了起來：“墨寒……”
宮墨寒做出洗耳恭聽的模樣，宮老爺子反而說不出什麽大道理了，隻能訕訕道：“墨寒，名期是個苦孩子，但是他和雲櫻沒有關係。”
宮墨寒輕笑一聲：“老爺子，你這態度可真夠奇怪的，到底是宮名期苦，還是你正值盛年卻慘遇車禍而死的兒子苦？還是你雙腿殘疾幾年，被人明裏暗裏嘲諷的孫子苦？”
宮墨寒眼神銳利，不容許宮老爺子有一絲一毫想要把這件事情糊弄過去的想法：“老爺子，你平時對淩遠那麽寵愛，不會是因為愧疚吧？因為你明知道害死他父母，害他沒有雙腿的人是誰，但卻依然要保護好那個人，所以愧疚，所以對他好，是嗎？”
“當然不是！”宮老爺子扭頭，瞪著宮墨寒，“淩遠是我的孫子，我怎麽會不疼他？！墨羽……墨羽是我的兒子……”
宮老爺子泣不成聲：“我又怎麽會不恨！”
宮墨寒對宮老爺子的眼淚視而不見，冷漠又直指核心：“可你還是什麽都沒做。”
“我，我隻是覺得，墨羽已經沒了，宮家不應該再內鬥了。”宮老爺子開口，眼神卻不如先前那麽堅定了。
宮墨寒臉上露出一副驚訝和“原來如此”的神色：“我還以為是因為劉雲櫻親在死之前求你保證讓你一定好好對待宮名期呢。”
即便宮老爺子知道宮墨寒早就不是他能掌控的了，現在聽到這麽私密的事情他都知道，還是忍不住變了臉色：“你！”
“我什麽？”
宮墨寒神色一變，臉上的所有表情都消失了，他直直地看著宮老爺子：“你以為你和劉雲櫻的那點兒破事能瞞一輩子嗎？”
“劉雲櫻是你真愛的第一個女人，可誰都沒想到她大學畢業之後竟然嫁給了你的小叔叔，”宮墨寒低笑一聲，“說是因為真愛，但實際上是因為什麽，老爺子到現在都沒想通嗎？”
無非是覺得小叔叔離宮家的權力中心更近一些，而那會兒的宮老爺子，還隻是一個完全不打算仰仗宮家的名頭，準備白手起家創立自己事業的小年輕。
放著唾手可得的榮華富貴不要，劉雲櫻是傻了才會陪著宮老爺子去追求所謂的夢想。
宮墨寒看著宮老爺子難看的臉色，心中驀地湧起一股快意。
從他得知兩起車禍都和宮名期有關之後，宮墨寒就猜到這背後有宮老爺子的手筆了，隻是他沒想到，即便有兒子兒媳因為宮名期的算計死掉了，給予厚望的孫子變成了殘疾，宮老爺子還是能選擇忍下來。
要說宮老爺子這一輩子，恐怕最為人稱道的，除了赤手空拳打下了宮氏集團這份龐然家業之外，恐怕就是他對自己老婆的忠誠了。
“男人有錢就變壞”在宮老爺子身上是不成立的。
創立宮氏一年後，宮老爺子迎娶當時的著名影星白幽鴦。
那會兒白幽鴦的名氣可比宮老爺子大多了，作為國內外著名影星，白幽鴦出演了很多叫好又叫座的電影和電視劇，很多男人的夢中情人都是白幽鴦，她在國內娛樂圈堪稱一呼百應。
女神嫁人了，嫁的還是一個之前都沒聽說過的人，宮老爺子和宮氏，在短時間內迅速火遍了大江南北，男女老少都知道宮老爺子是白幽鴦的丈夫。
當年甚至還有人去宮氏門口拉橫幅的，表示對這樁婚事的不滿意！
白幽鴦在宮氏的發展過程中，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在那個年代，幾乎一手引導了宮氏的輿論。
白幽鴦是在宮墨寒十三歲的時候去世的，那時候宮墨寒已經開始住校了，每隔半年回一次家，他總是能發現母親越來越不快樂了。
宮墨寒懷疑過是不是宮老爺子在外麵有了別的女人，他把自己的猜測告訴了大哥宮墨羽，然而宮墨羽卻說沒有，老爺子很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