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 第80章

  戚剛在外面等了近半個時辰,眼看周培快要回來,老侯爺還沒出來,副將心慌了,催著戚剛去把老侯爺帶出來,否則被周培知道吃不了兜著走。 

  戚剛就上前,剛要推門,門就開了,老侯爺拖著疲憊的步子出來,感覺更加的蒼老了。 

  「戚大人,蓉兒就託付給你了,出去給她找個容身之地,就由她自生自滅吧!」 

  老侯爺對他深深地施了一禮,被副將押走了。 

  戚剛心下凄然,進去看蕭從容,依然昏迷不醒,全身傷口潰爛,也不知道出去能不能活。 

  心下覺得老侯爺的免死金牌浪費了,又沒其他辦法,只好悄悄托副將給她找點葯吃吃。自己回去聯繫名醫求了療傷名貴藥材備著,只等蕭家問斬後接出蕭從容就給她醫治,盡人事聽天命了! 

  蕭從容還不知道蕭家生死已定,迷迷糊糊地掙扎在自己的生死一線。進牢房和老侯爺說了幾句話,老侯爺就嚴肅地說:「蓉兒,你集中精神聽爺爺下面的話,能記下的就全部記下,日後慢慢揣摩啊!」 

  還有日後?蕭從容只是苦笑著閃過這樣的念頭,就聽見老侯爺在她耳邊低低地念了一篇白話文,似乎是一篇吐納吐息的經文。 

  她意識恍惚,也沒深想,老侯爺讓記就記。她本來就聰慧過人,記憶力超強,雖然迷迷糊糊,被老侯爺重複了三四遍就一字不漏地記住了。 

  最後看時辰差不多了,老侯爺抱著她,低嘆道:「痴兒,爺爺最後能為你做的事就這麼多了,以後是好是壞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爺爺相信,不管怎麼樣,你都不會讓我們失望的!」 

  蕭從容已經疲憊得無法安慰他了,昏昏沉沉地感覺到老侯爺將溫暖的手掌放在她頭頂,一種溫暖舒服的感覺就慢慢從頭頂盪開,通往了全身的經脈。 

  可是只是舒服了一會,那種力量突然就排山倒海地壓迫進來,讓她本就脆弱的神經都無法承受似地劇痛起來,還沒等她想是不是老侯爺不忍她痛苦先解決她,她就無法抵抗這種疼痛地暈了過去…… 

  一直就沉浸在了痛苦之中,體內不知道是不是吃壞了東西氣脹,一股股氣憋得她難受,一會熱得像在蒸籠里,無數的熱氣讓她大汗淋漓,一會又冷得如赤身行走在冰天雪地…… 

  天人交戰,混混沌沌地不知道身在何處,迷迷糊糊聽到一片哀戚的哭音,想著自己是不是要死了,莫名地就想起徐正,信他只是因為愛他…… 

  那楚輕狂呢?她選擇了他做夥伴,是不是也是信他?那他在哪呢?就這樣放任他的夥伴死了嗎? 

  知道不該責備他!這是天牢,蕭家犯的是逆天之罪,他一個商人能有什麼辦法! 

  可是知道是一回事,想的又是另一回事,她還是忍不住的失望,就是不知道這種失望是因為他的人……還是因為自己又看錯了人! 

  萍水相逢……那若有若無的情愫都是錯覺吧!前世深愛的徐正都能危急時刻反戈一擊,她又憑什麼將希望寄托在根本什麼都不是的楚輕狂身上嗎? 

  真的什麼都不是嗎?蕭從容依稀覺得這樣想著,心裡有個地方空空的,任身體氣脹得橫衝直撞,也覺得無法填滿了! 

  ***** 

  為免生事端,也為了不讓百姓妄議,蕭家滿門問斬的地點沒有選在午門,而是在天牢附近的軍營馬場。在高高的點將台下搭起了一個簡陋的刑場,蕭家武將出身,死在軍營里也算死得其所。 

  蕭家問斬的頭一天晚上,天牢來了幾個不速之客,為首的是皇上的近侍劉公公,說奉旨要提審老侯爺和蕭立德。 

  周培沒在,副將查看了令牌是真的,就將幾人放了進去。其中有個人讓他多看了幾眼,身材有點嬌小,像女人,可是全身都罩在斗篷中,是男是女都分不清。 

  有心再細看,被劉公公瞪了幾眼后識趣了,反正人家持了皇上的令牌,出了事由令牌頂著,是男是女和他有什麼關係,就讓下屬去帶人,自己秉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找個地方補覺去了。 

  蕭立德有些奇怪,都要被問斬了,誰這樣神神秘秘地來看他啊! 

  老侯爺就比較淡定了,拖著明顯無力的腳步,挪到了刑房就一屁股坐了下去,累得直喘。 

  蕭立德心下愧疚,老父身體明顯衰老了很多,短短几日已經像七老八十的老人,再也找不到以前為將者的烈烈雄風。 

  安慰的話也說不出口,請罪般地跪在老侯爺面前,未語凝噎,兩行濁淚掉了下來。 

  任他在百萬雄兵之前怎麼運籌帷幄,任他也是一家之主為父為爺,只有在這男人面前,他還是孩子,他還能流露出這脆弱的一面…… 

  委屈疼痛堅持妥協……所有的感情不用說這男人都懂,他瀰漫著溫柔慈祥的眼掃過他,那平靜的光就安撫了他所有的情緒……一切盡在不言中! 

  刑房門推開了,兩人的目光都移了過去,看到那嬌小的身影走進來,站在他們面前,推開了斗篷,露出了下面那張曾經傾國傾城的臉時,兩人都沒有太大的震驚,一致沉默著看著那女人。 

  那女人很從容,慢慢地解開了斗篷,隨手遞給了旁邊的侍衛,揮了揮手,侍衛默默退了出去,守在了門口。 

  正黃色的鳳袍,胸前精細地綉著展翅的鳳凰,再配上明晃晃的鳳簪,雍容華貴的賀皇后在牢房裡也氣質不凡,她微笑著看著蕭家父子,等了半天也沒見誰上前行禮,笑容就慢慢僵在了臉上。 

  「蕭大哥……你怎麼變成了這樣?」目光從老爺子身上移到蕭立德臉上,呆了一會才把眼前這老態並現的男人和蕭立德聯繫在一起,賀皇后震驚地捂住了嘴,防止自己驚叫出聲。 

  眼前這蒼老的男人是前些日子在宮中見到的器宇軒昂的中年將軍嗎?那意氣風發,那滿頭的黑髮哪去了?雖然知道他在天牢中會受苦,可是在宮中錦衣美食的她怎麼想象得到天牢中的辛苦呢?怎麼想象得到這人間煉獄是怎樣的速度摧殘人的身體和尊嚴…… 

  蕭立德慢慢直起身,筆挺地站著,俯視著眼前這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女人,她光潔的容顏,雍容的裝束和他的破爛的囚衣,還帶著斑斑傷痕的臉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他只是靜靜地看著她,沒有恨,也沒有憐憫,甚至沒有一絲做為人臣對君上的尊敬,就像一個路人看過往的風景,看過了,揮揮衣袖就棄之腦後,連留戀都談不上。 

  賀皇后被這樣的輕視釘住了,她的盛裝在這男人眼中就那麼雲淡風輕?連仰視尊敬都沒有? 

  老侯爺似乎精力不濟,垂著頭似睡非睡,對她的盛裝乃至她的到來都不屑一顧,這更讓她怒火飆升。 

  就是這樣的不屑一顧……就是這樣的輕視……二十多年前是這樣,現在還是這樣……她賀小玉在他們蕭家眼中就是這樣不堪嗎? 

  曾經的賀小玉被輕視也就罷了,現在的她是一國之母,是掌握著他蕭家生死大權的天神,他們還用這種輕視看她,怎麼讓她心平。 

  「老侯爺,我是小玉啊,你還記得我嗎?我來看你了!」賀小玉屈尊就卑地走到老侯爺身邊,彎腰叫道。 

  老侯爺抬眼,眯了眼打量了半天,似乎才認出她,笑道:「小玉?賀家的小玉……啊,都長大了啊!哦……你怎麼穿了皇后的衣服啊……你快脫下啊,你不能穿啊……這是大逆不道的罪啊!」 

  賀小玉臉色僵住,抬眼看看蕭立德,沒人和她說老侯爺神經出問題了啊! 

  蕭立德卻垂著眼,不知道在想什麼,似乎根本沒聽見老侯爺的話。 

  賀小玉就冷笑了笑,退後兩步說:「老侯爺,你人老了,健忘了?我是賀小玉啊!我爹去你們家說親,你不要我做你們家的媳婦,我爹就把我送進宮了,我現在是皇後娘娘,這衣服怎麼不能穿啊!說到這,哀家要感激你呢,要不是你不讓蕭將軍娶我,哀家也不會是皇后了!你說……哀家該怎麼『感謝』你呢?」 

  重重地咬了『感謝』兩字,她也懶得掩飾自己眼中的恨意,為這一天等了這麼久,再憋屈自己又何苦呢! 

  老侯爺聽了又認真地看看她,隨即笑道:「你是該好好感激我!要不是我不準立德娶你,你早和我們一樣變成反賊,階下囚了,你細皮嫩肉的吃不了這樣的苦,還是不適合做蕭家的媳婦!我沒看錯你!」 

  「你……」賀小玉大怒,也不裝了,怒道:「老不死的,我到底怎麼惹你了?二十年前你說我心機深,肚量小,不適合做蕭家的媳婦,難道那短命的雲清就適合做嗎?她到底哪裡比我好?你讓蕭大哥選擇她!……你知道不知道,就因為你的一句話,你毀掉了我一生的幸福……我不甘心啊!」 

  她狂叫,隨手抽過架子上的皮鞭,劈頭劈臉就往老侯爺身上打,蕭立德伸手扯住了鞭尾,淡淡地說:「老父身體羸弱,娘娘要打就打立德吧!」 

  他說完放開皮鞭,攔在了老侯爺面前。 

  賀小玉呆怔了一下,隨即惱羞成怒:「你以為我捨不得嗎?蕭立德,我已經不是二十年前的賀小玉,我早已經不喜歡你了……」 

  她邊吼邊不要命地揮鞭狂抽,蕭立德身上很快就血跡斑斑,混合著舊傷迸開血肉淋淋。 

  蕭立德連眉都沒皺,就靜靜地站在老侯爺前面,等賀小玉打累丟了皮鞭才諷刺地揚唇:「你該滿意了吧!我們可以走了吧?」 

  賀小玉怔住,看他滿身的鮮血,有些不相信是自己打的,更不相信他竟然就要這樣走! 

  「你恨我嗎?蕭大哥……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知道剛才我是怎麼了!我怎麼把你打成這樣……」 

  她慌忙掏出帕子,上前給他擦臉上的血跡,蕭立德臉一偏,閃開了,怒喝道:「夠了!賀小玉,你夠了!」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賀小玉掉下了淚,手足無措,泫然欲泣地看著蕭立德。 

  蕭立德厭惡地皺眉,不齒地冷哼:「你就別裝了!賀小玉,我蕭立德這一生,最不後悔的一件事是什麼,你知道嗎?」 

  「是什麼?」賀小玉有些期望地看著他。 

  蕭立德笑,帶著血的臉有些欣慰:「就是聽了我父親的話沒娶你!姜還是老的辣,他老人家沒看錯你!」 

  「啊……」賀小玉被打擊得退後幾步,看著蕭立德,再看看也是一臉欣慰笑的老侯爺,突然覺得真的沒有裝的必要了,人家早已經把她看得清清楚楚,她何苦還像個小丑一樣上躥下跳呢?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呆怔了一下,突然狂笑起來,笑得本就陰暗的刑房更是陰氣森森,而她的笑聲從絕望慢慢上升到得意再到猖狂,笑得越來越肆無忌憚,極盡瘋狂。 

  蕭家父子兩看著這一國之母醜陋的一面,眼裡都是同樣的輕視,這輕視更刺激了賀小玉,她拾起地上的鞭子,狠狠地甩在蕭立德身上,笑得極其邪惡。 

  「說我心眼小……哈哈,我是心眼小……老侯爺,你英雄一世就不知道心眼小的女人不能得罪嗎?」 

  她彎腰看著老侯爺,笑得不可抑止:「為你當年的一句話,賠上你蕭府滿門的性命,你覺得值嗎?」 

  「果然是你……」蕭立德咬牙,一副想撲上去將她掐死的狠樣,才動了動門口的侍衛就沖了過來,護在了賀小玉身前。 

  賀小玉擺擺手,依然笑著:「沒事,他要敢碰哀家,明天蕭家上刑場前把那些女眷先送到各囚房裡犒勞下那些囚犯!」 

  一句話就止住了蕭立德的身勢,咬牙切齒地瞪著她,賀小玉輕佻地笑:「不是說我心眼小嗎?我就心眼小了,你咬我啊!」 

  「無恥!」蕭立德吐出這句話,看也不看她,攙起老侯爺,兩人互相扶持著往外走。 

  「你來報仇啊?你們全家老小都是哀家送進來的……你不敢殺哀家嗎?哈哈哈……老侯爺,看著自己一句話葬送了一家老小,你真的就沒一點點後悔嗎?明日看著他們一個個死在你面前,你敢說你不後悔嗎?哈哈哈……哀家就成全你,讓你死在最後,讓你嘗嘗哀莫大於心死的滋味……哈哈哈!」 

  蕭家父子兩沒理她,拖著沉重的鐐銬往外走,賀小玉笑半天,見兩人快走到門前都不回頭,忍不住大怒,喝道:「蕭立德,你給我站住!」 

  蕭立德頓了頓還是往前走,賀小玉叫道:「你求我啊,你求我哀家就赦免你們全家!老侯爺,只要你承認你當初看錯了我,哀家就取消你們明天的斬刑!」 

  她追了過來,不顧皇后的儀態,攔在了兩人身前,扭曲了一張絕美的容顏,不知道是因為絕望還是無法忍受被輕視的失落,焦急地叫道:「你們求我,我能救你們的!我一定能的!」 

  蕭立德看這昔日動過心的女人此時瘋狂的失態,為了證明自己竟然犧牲了他的家人,他已經說不清自己恨不恨了,只是覺得她真可憐……這一輩子糾結的就是這個嗎? 

  二十年來,他已經走遍了千山萬水,看遍了人間風景,她卻還留在原地,不管位高權重,她的心都被自己封在了二十年前,錯失了多少美景…… 

  「你該救的是你自己!」他搖頭:「我們可以求你……那沒什麼!可是你會救我們嗎?」 

  他直視著她的眼睛,裡面一片平靜,剛才的憤怒已經淡然無波,風輕雲淡地戳穿她:「你不會!……所以我們何必求你!」 

  賀小玉怔住了,只聽他說:「讓你無葯可醫……才是上天對你最好的懲罰!」 

  求你……滿足了你的虛榮,你追求的就是這樣滿足的時候! 

  不求你……你輾轉反側,心裡永遠有得不到認。 

  「說我心眼小……哈哈,我是心眼小……老侯爺,你英雄一世就不知道心眼小的女人不能得罪嗎?」 

  她彎腰看著老侯爺,笑得不可抑止:「為你當年的一句話,賠上你蕭府滿門的性命,你覺得值嗎?」 

  「果然是你……」蕭立德咬牙,一副想撲上去將她掐死的狠樣,才動了動門口的侍衛就沖了過來,護在了賀小玉身前。 

  賀小玉擺擺手,依然笑著:「沒事,他要敢碰哀家,明天蕭家上刑場前把那些女眷先送到各囚房裡犒勞下那些囚犯!」 

  一句話就止住了蕭立德的身勢,咬牙切齒地瞪著她,賀小玉輕佻地笑:「不是說我心眼小嗎?我就心眼小了,你咬我啊!」 

  「無恥!」蕭立德吐出這句話,看也不看她,攙起老侯爺,兩人互相扶持著往外走。 

  「你來報仇啊?你們全家老小都是哀家送進來的……你不敢殺哀家嗎?哈哈哈……老侯爺,看著自己一句話葬送了一家老小,你真的就沒一點點後悔嗎?明日看著他們一個個死在你面前,你敢說你不後悔嗎?哈哈哈……哀家就成全你,讓你死在最後,讓你嘗嘗哀莫大於心死的滋味……哈哈哈!」 

  蕭家父子兩沒理她,拖著沉重的鐐銬往外走,賀小玉笑半天,見兩人快走到門前都不回頭,忍不住大怒,喝道:「蕭立德,你給我站住!」 

  蕭立德頓了頓還是往前走,賀小玉叫道:「你求我啊,你求我哀家就赦免你們全家!老侯爺,只要你承認你當初看錯了我,哀家就取消你們明天的斬刑!」 

  她追了過來,不顧皇后的儀態,攔在了兩人身前,扭曲了一張絕美的容顏,不知道是因為絕望還是無法忍受被輕視的失落,焦急地叫道:「你們求我,我能救你們的!我一定能的!」 

  蕭立德看這昔日動過心的女人此時瘋狂的失態,為了證明自己竟然犧牲了他的家人,他已經說不清自己恨不恨了,只是覺得她真可憐……這一輩子糾結的就是這個嗎? 

  二十年來,他已經走遍了千山萬水,看遍了人間風景,她卻還留在原地,不管位高權重,她的心都被自己封在了二十年前,錯失了多少美景…… 

  「你該救的是你自己!」他搖頭:「我們可以求你……那沒什麼!可是你會救我們嗎?」 

  他直視著她的眼睛,裡面一片平靜,剛才的憤怒已經淡然無波,風輕雲淡地戳穿她:「你不會!……所以我們何必求你!」 

  賀小玉怔住了,只聽他說:「讓你無葯可醫……才是上天對你最好的懲罰!」 

  求你……滿足了你的虛榮,你追求的就是這樣滿足的時候! 

  不求你……你輾轉反側,心裡永遠有得不到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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