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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7:這是何等的驕縱輕狂!

  手雷破片還插在額頭,讓呂九眉眼前一片血紅。胸膛也被雷彈貫穿了,幸好沒傷到心髒。不過每呼吸一次就帶來劇烈的疼痛,還不停咳出血沫,肺部顯然嚴重受損。


  呂九眉背靠集裝箱坐著,疼痛就像錘子,身前幾具趴在血泊中的屍體就像砧板,不停的捶打著她的意誌,她覺得自己快要堅持不住了。


  凡人真是脆弱啊……


  呂九眉第一次覺得被混沌之力浸染了魂魄的異能者並不是可憐人,相反,像她這樣的普通人才很可憐。對異能者來說生命是可以肆意揮霍的財富,因為他們的生命格外強韌,像時刻奔騰的江河。而普通人的生命就像靜滯的水潭,一旦失去就再也補不回來了。


  雷彈在體內殘留的力量正在向身體深處侵蝕,像無焰之火吞噬著生命。懊惱與無力感翻滾而上,讓身體有了微微變化,似乎有什麽力量自心靈滲入血肉,開始抵抗無焰之火。


  不不,自己的失敗跟是凡人還是異能者無關,隻是自己沒帶雷管背心!


  比傷勢更加可怕的恐懼湧現,讓呂九眉驟然有了力量。順著雷彈的破口撕開飛魚服,扯掉染滿鮮血還緊緊縛著胸口的布帶。胸腔得以擴展得更大,新鮮空氣的湧入讓她稍稍好受了些。


  抖著手把孫婆婆的藥膏抹在前胸後背上,感覺正在生命的流速驟然減緩,她欣慰的吐了口長氣,總算不會變成怪物了。


  這時她開始有了關注戰況的餘力,說起來世界上怎麽會有如此可怕的異能者?她可以確定對方絕對不是惡魔,那麽就是自己所不知道的高階魔人?比如在《鑒證指南》裏提到的調和者?

  一個時辰……還是一個半時辰前?

  呂九眉記不清了,她隻記得自己在南城辦完案子正要回家,劉小胖忽然呼叫她,說東城十一貨站出了大案子,禦馬監找馴象所過去善後。


  聽說是大案子呂九眉就興奮了,帶著部下以跑飛車輪的速度直奔現場。到了貨站深處的一座大倉庫,果然見到了大案子。死者二三十個,個個死得血腥恐怖,現場遍布異能痕跡。


  呂九眉正在做鑒證,大批全身披掛沒有任何標識,但看甲胄形製和武器裝備很明顯就是金錢龜的人馬殺入,二話不說就開火。不僅封鎖現場的中京府捕快和禦馬監番子死傷慘重,連她這組人馬也被密集火力一掃而光。


  就在她即將被對方以行刑般的方式處決時,另一群人馬衝了進來,也是二話不說就跟金錢龜開打,給了呂九眉呼叫支援和自救的機會。


  這是座巨大的集裝箱貨倉,槍聲或高亢或低沉,絢麗焰光或閃爍或綿延,地麵也呼應著槍聲與焰光不停震動。貨倉後半截正被各種力量肆虐,不時飛起截截破損的箱體,貨物漫天飛灑。


  一個個服色各異但都蒙麵的人敗退而回,看情形金錢龜明顯占著上風。尤其是那個高大如巨人的身影,一雙如血紅焰火的羽翼帶著他在前方閃爍挪移,神出鬼沒。每個起落都帶起大片血水和無數殘缺肢體,簡直就是惡魔現世。


  “這次能活下來的話,一定要帶好雷管背心。”


  呂九眉盤算著,還有炸藥和手雷,一樣都不能少。


  不過看這架勢也沒啥希望了,那個巨人正一個個掀飛集裝箱,另一手掄著血光散逸的大斧將對手劈成團團血肉解離的雜碎,對轟在身上的各種槍彈和各色光華毫不在意。看來他是在找被集裝箱遮住的隱秘機關,擋在他與呂九眉之間的集裝箱隻剩十來個。


  馴象所那邊的支援起碼得個把時辰才能到,而且她可不覺得高德王昆侖那幫人能跟眼前這個巨人抗衡。


  扯著衣服遮掩身體,掙脫了束縛的存在卻撐開破口傲然挺立。呂九眉掏出黑星手槍,倒轉槍口頂住胸口,準備在必要的時候給自己心髒來一槍,順帶打爛這煩惱之物。就算是死了,也不能讓高德那家夥的憐憫與自己終究是女人有關。


  雜念紛呈時,身後的集裝箱咣當一陣響,門被打開了,又衝出幾個人,個個黑衣蒙麵。


  不是金錢龜的人,也不是官府的人。


  呂九眉趕緊閉眼裝死,卻沒料某個身材高大的家夥朝著自己奔來。


  手一抖,砰的一聲,呂九眉那雙丹鳳眼瞪得圓圓的,五官扭曲,凝結成死不瞑目的表情。


  槍走火了!


  眼前一片黑暗,依稀聽到聲熟悉的念叨。


  “沃日……”


  緊鄰著正喧囂乃至沸騰起來的倉庫,對麵另一座倉庫高處的露台上,幾個身著重甲,胸前背後印著銅錢標誌的人靜靜立著。


  熱鬧的不隻是前方倉庫,四周都響著槍聲。整處貨倉都置於強大火力編織成的屏障中,空中還有兩架旋翼機來回盤旋,不時灑下幾條彈道。


  “老大,就讓哈瑞這麽鬧行嗎?”


  露台上明顯帶有扶桑口音的人說:“多娜終究還活著,咱們沒理由現在就暴露自己吧。”


  “這已經不是公事上的仇怨,”身材敦實的人怒氣滿懷,“是我們跟暗手的私人恩怨,禦馬監那幫沒卵子的蠢貨自己湊上來,怪不得我們!”


  “這就是公事,”另一人語調硬朗,給人以堅石般可靠感覺。“上午暗手的反擊來得太快,大人們認為暗手甚至血塔會有與朝廷合作的嫌疑。就算現在沒有,未來也很可能有。我們必須給血塔會乃至朝廷一個明確的信號,我們之間的爭鬥隻是塔林內部的事情,想投靠朝廷,先看看朝廷有沒有力量庇護他們。”


  “所以今天必須鬧,鬧得越大越好,”聽語氣就是頭目的人冷哼,“上麵也做了準備,隨時等候羽林衛的人現身,就讓哈瑞去宣泄怒火吧。那兩位就在附近,隻等我們給十葉信號,他們就會出現。”


  “真是可惜……”


  另一個嗓音蒼老而低沉,若是高德在這必然會聽出來。“死的人太少沒辦法激活疫井,不然肯定能招來羽林衛。”


  “不來的話也好,”頭目說:“拿下暗手這處據點還是其次,這意味著遠阪愛,甚至是朱莫離有自知之明。她們就老老實實在無終宮收稅吧,下麵的事情沒有她們插手的份。”


  無終宮乾明殿寢殿,小院的溫馨房間裏,女皇身上還彌散著沐浴後的霧氣,聽了遠阪愛的匯報,遺憾的咂嘴。


  “小愛你早點說清楚,我就沒必要換回來了。”女皇說:“金錢龜狂妄到了這個份上,真以為我不敢以麗的身份把他們收拾幹淨嗎?”


  “麗不能與魔人勢力碰麵,”遠阪愛很嚴肅的說:“這不隻是姑奶奶的叮囑,也是聖山同意小姐當女皇的條件之一。”


  “我知道,”女皇癱在軟塌上,懨懨的歎氣,“撞上那些藏頭縮尾的家夥,有可能看穿我的雙聖者身份,進而找聖山的茬,說聖山破壞互不幹涉的協定。”


  她又驟然挺腰,“那我以女皇的身份去淦死他們!”


  “姑奶奶已經在那了……”


  遠阪愛晃著通話器,“情況有些棘手,她感應到義思達的存在,還是兩個。”


  “義思達……”


  女皇眉頭緊緊蹙起,“那幫被混沌侵蝕了的家夥哪有臉麵叫義思達,他們是魔思達,可他們怎麽跑到震旦來了?”


  “真正的義思達早就沒了,遠海的人就把魔斯達當做義思達。”遠阪愛聳肩,“下港那邊說不定一直都有魔思達,海塔會的根基在哪小姐又不是不知道。”


  “這是何等的驕縱輕狂!”女皇怒極而笑,“想奪暗手血塔的產業,就用金錢龜來搞事,還搬出魔思達來警告朝廷不要出手?”


  “應該是這個路子,”遠阪愛的齊眉劉海都掀了起來,露出玉白額頭,自然是氣憤異常。“事後他們找戶部出麵,說是誤會什麽的就能糊弄過去。”


  “想得真美!”女皇一拳頭砸在茶幾上。


  “小姐……不,陛下有什麽決定?”遠阪愛注視著自己的主人,眼中浮起堅定之色。“要不由我帶羽林衛過去?總之這事一旦低頭,任由海塔會的手伸進東城,咱們就更加被動了。”


  “當然不能容忍那幫家夥恣意妄為,但他們那邊未必隻有兩個魔思達,”女皇卻很慎重,“隻靠你和羽林衛的傳奇,再加上師傅,未必穩操勝券。我再想想,看調動候補刑天會不會讓事態變得不可收拾。”


  主仆二人正在沉思,門被敲響,上官晴進來,舉起通話器說:“呂大學士有要事稟報。”


  貨倉裏,高德看著開槍自殺的呂九眉,失聲低呼:“沃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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