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7:穿了……換了衣服就不認識了
晨光大亮,院門打開,高德嘿嗤嘿嗤使勁,把一部怪異車子推過門檻。
這是倆侉子摩托,滑下台階沉沉落地,壓得地磚縫隙溢出淡淡煙塵。看後輪探出兩根粗壯連杆接到前麵敦實機器的構造,跟蒸汽車頭的動輪異曲同工。
高德回了院子,拎出水桶給油箱……不,水箱加滿水。再掀起坐墊用通條透了幾個來回清光煤渣,把一筒黃豆似的煤粒全倒進去。煤筒有兩升快樂水大小,足夠這輛蒸汽摩托繞著西城轉好幾圈。
確認水箱和鍋爐閉合嚴實,腳踏前後的抽氣管和排氣管沒有堵塞,高德掏出打火機,點著一根絨芯草,塞進坐墊下麵的引火口。
擰開水箱左右的閥門,聽到微弱的潺潺水聲和呼呼火焰聲,再看車頭的氣壓表指針緩緩轉動,高德鬆了口氣。老古說得沒錯,別看這玩意已經有幾十年曆史,破舊得跟垃圾一樣,機器卻還是好好的。
這個世界的機器,從來都是經久耐用的。
這輛侉子摩托就是高德從老古那拿到的回扣,高德拒絕了實質是打樁機的蒸汽小車,把這玩意當做自己的交通工具。
“真的要戴這個嗎?”
妹妹高苗從院門探出腦袋,頭上扣了頂八瓣鋼盔,她抱怨道:“發髻都壓歪了。”
“生命安全要珍惜,不戴頭盔如兒戲,”高德扣上鋼盔套上風鏡,緊緊手套,提了提皮衣領子,冷著臉說:“發髻歪就歪吧,隨便紮個馬尾都行,這方麵哥是很開明的。”
瞅著鋼盔風鏡,皮衣皮靴的哥哥,高苗小嘴咧開,又馬上撅起,轉頭哼道:“反正你就不樂意讓我美。”
“別裝啦,”高德沒好氣的說:“覺得哥帥就笑出來唄,這是你哥,該你樂的。”
“嘔——!”高苗裝吐。
昨天高德安全回家,還騎了輛雖然破舊卻異常顯眼的摩托,說是受到嘉獎還調去了清閑部門,高苗總算不鬧別扭了。好好弄了頓飯菜,吃得高德兄懷大慰,當桌允諾今天上午帶她逛商場買衣服。
幾分鍾後氣壓指針轉到綠區,排氣管散出淡淡白煙。高苗在車鬥裏坐好,高德跨上摩托,拉下製動閥門,轉動把手的加氣閥。
汽笛嗚嗚作響,連杆咣次咣次轉動,摩托緩緩起步,載著好奇加興奮的高苗駛向巷口。
路過隔壁小院時高德晃了眼,斑駁的院門,鏽蝕的門環,沒有任何變化。
等咣次咣次聲漸漸遠去,院門忽然嘎吱打開,探出顆花白頭發的婦人腦袋。老婦人看著小巷盡頭的身影,微微笑著,笑得頗為詭異。
西城遠遠比不上東城和三座港口繁華,但對高德高苗這樣的小市民來說,西城中心的萬貨坊已經夠熱鬧了。
先押著高苗去理發店洗了那頭黃毛,再陪她逛衣坊。給了單件十個金龍之內的限額,高苗逛得興高采烈,倒是苦了高德的腳。
逛到中午的時候,高德手裏已經提了十來件衣裙和若幹小飾品,總價卻不到一百金龍。高苗其實挺懂事的,操持家務也是把好手,就是脾氣大個性強。說起來這還是高德的鍋,誰讓他從小就給高苗灌輸女孩子要獨立自主的思想。
“還想要件紗衣,最後一件!”
“怕哥口袋空了嗎?再多幾件都行,哥有錢!”
今天的高德高苗兄寵妹敬,儼然是對模範兄妹。
當然高德的底氣還是他截留的一半公款,那本就是他私人的錢,掏出一半給馴象所已經是仁至義盡了。
西城的萬貨坊跟前世的購物中心沒多大區別,論規模甚至更大些。坐著嘎吱嘎吱響還不停搖晃的電梯上到高層,逛到專賣女士紗衣的店鋪,高苗開心的挑挑揀揀,高德被一個有些熟悉的嗓音叫住。
“嗨喲,這不是高校尉嗎?”
是個帶著小丫鬟的年輕女子,一身青衣頗為樸素,卻掩不住讓人心神搖曳的麗色。隻是眼眉間的風情頗為專業,風塵味十足。
高德嚇了一跳,還以為撞上了哪個孤寡富婆,看清女子相貌又覺不對。真有這個級別的孤寡富婆,他應該很有印象,甚至說不定屈服了。
還在努力回憶,女子扮出淒苦神色:“高校尉真是貴人多忘事啊,或是在高校尉眼裏,我區區紅綃就沒被記住的資格。
高德啊的拍額頭,“是紅綃姐姐啊,穿了……咳咳,換了衣服就認不出來了。”
姚紅綃,西城綠袖坊的大牌花魁,高德跟師傅巡查綠袖坊的時候經常見到。可惜兜裏空空,心中怯怯,即便紅綃看出他還是童子雞盛情相邀,不僅不收錢還發紅包,他也不敢一親芳澤。
“高校尉也是喲,今兒怎麽可以這麽帥,”紅綃眨眼飛眉的笑著,“我也差點沒認出來呢,是陪著相好來購物呀……嘖嘖,好青澀的姑娘,原來高校尉喜歡這樣的,怪不得看不上我。”
說話時目光已經跟高苗對上,那丫頭正怒目而視,連小虎牙都齜了出來。
“這是我妹妹,親妹,”高德撐著臉皮應付,卻見這美女臉頰生暈眼波盈盈,兩腿緊緊夾著,腰肢搖曳不定,像是要撲上來似的,趕緊退步。
“哎呀,被高校尉迷得不能自已了,罪過罪過。”紅綃掩嘴嬌笑,讓高德暗翻白眼。不愧是風塵翹楚,隨時隨地都能裝出發情模樣。
“高校尉既是陪妹妹逛街,紅綃就不叨擾了,”花魁很有教養的告辭,走時還把高德從頭到腳狠狠剮了幾眼,讓高德開了眼界,原來女人對男人也是可以視覺強暴的。
“所以你認得沒穿衣服的她?”
高苗那從牙縫裏擠出的話語如冷箭般刺進高德耳朵,“不隻是認得吧?瞧她剛才那眼神,像是要把你活活吞下去似的!難怪你一下子有錢了,這錢是哪來的?是不是她給的?你還是把自己賣了對吧,真是惡心!”
高苗氣呼呼衝出店鋪,高德丟下錢抓起她剛才比劃的紗衣追在後麵。
妹妹你說得對,這錢的確是賣身錢,不過現在不僅是賣身錢還是賣命錢。
高德人高步子大,追在個頭嬌小的妹妹身後,幾步就跟得緊緊的。他就跟著不說話,跟了兩層樓高苗終於止步回頭。
“你不是有嘴巴嗎?就舍不得動一下解釋解釋?”高苗還在發飆,“是覺得沒必要跟我解釋?我隻是你妹!”
我開口解釋你就捂耳朵嚷嚷不聽不聽,老套路了,女人啊。
換在往常他就拎起高苗抽屁股了,今天不想破壞好氣氛,他隻能擠出這點時間陪妹妹了。
高德苦笑道:“你放心,就算要賣也不會賣給那種女人。”
“那倒是,”高苗搶過紗衣怒哼:“別忘了你是錦衣衛,你已經賣給皇家了!現在的皇帝是女皇,所以你已經賣給了女皇!不是女皇那個級別的女人,你休想再賣自己!”
小丫頭片子真是瞎幾把亂說……
見她還沒消氣,這層樓又是賣收音機電視機之類器物的店鋪,高德心中一動,“走,去挑個電視機。”
高苗一愣,直接蹦了起來,剩餘的怒氣頓時被歡喜蒸發掉了。
“哇啊!哥你哪來這麽多錢?真是賣給誰了?”
“瞎扯啥呢?我說過了這是犒賞。而且你說的對,我是錦衣衛,要賣也是賣給女皇。”
兄妹倆說說鬧鬧走向店鋪,為他們的家挑選新的電器。
收音機電視機這玩意很早就有了,不是什麽時髦玩意,不過隻有黑白沒有彩色,節目不僅少得可憐內容還呆板無趣,高德自然不感興趣。更重要的是這玩意還很貴,一般型號的都得兩三百金龍,父親還在時都沒舍得買,他更沒這個餘錢。
想到這段時間必然很忙,之後更是吉凶未卜,高德覺得與其讓妹妹迷廣播,不如迷電視。雖然這法子有點損吧,終究能讓她少出門。家宅那一片都是養老的基層錦衣衛乃至羽林衛,安全還是沒問題。
在店鋪裏跟妹妹爭論要檀木殼還是橡木殼之類的細節,高德並沒注意到,隔著若幹店鋪的遠處,那個青衣美女依舊死死盯著他。
“要不尋個由頭把他哄到角落裏,”年紀比高苗還小的丫鬟低聲說,“直接打暈了帶走?”
姚紅綃拿手絹遮著臉頰,露出的部分潮紅勝胭脂,那雙杏眼更是快綠了。
她氣息渾濁的喘著,身子一陣哆嗦,軟得丫鬟扶住,才緩緩出聲。“算了,這陣子風頭太緊,不能節外生枝。”
又瞅了高德一眼,舌頭舔著嘴唇,她遺憾得像放棄了肉包子的狗。
“等過了時間,就把他從裏到外連骨帶肉,吃得一根毛不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