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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金甲王仙之

  太陽照常升起,一切如舊。


  趙楚仙依然每日看書,練劍,監管私塾,日子一天是一天,程暖春近期沒有回家住,住趙楚仙的房間,趙楚仙則去睡先生裴旻的房間。


  許是那夜的後遺症,她現在寸步不離趙楚仙。


  饒是如此,也經常在半夜大汗淋漓的醒來,蜷縮在床頭一夜無眠。


  很快削瘦。


  趙楚仙看在眼裏急在心裏,也不知道如何開解。


  唐家傻兒子的失蹤很快引起了黃鰥夫的注意,卻從劉大爺、黃狗剩口中知道那夜被攆出李寡婦家的事情,悄無聲息將此事按了下去,免得唐家老兩口鬧事。


  黃鰥夫以為唐家傻兒子被攆出李寡婦家後,發傻掉進了青衣江中。


  被水衝跑了。


  至於被人殺了,黃鰥夫根本不考慮。


  唐家傻兒子那身高體重,下起手來沒輕沒重,裴旻不在,垂簾村裏誰能殺他?

  ……


  ……


  微涼的晨霧,沾濕石板路。


  青草萋萋,枝葉蔓生,水珠凝在葉麵上,晶瑩剔透。


  青衣江緩緩東流去。


  平江集是個小集,位處關口,往裏走便是漭漭群山,往東走得有個百八十裏地才到縣城,僅有的一條官道修葺得不算很平整,勉強可過馬車。


  是以平江集雖然有著方圓數十裏的轄區,卻是縣境內最沒存在感的地方。


  僅有一位裏正。


  裏正管轄數十裏,儼然縣大令。


  裏正張祥很煩躁。


  轄區內出現了具屍首,雖然被水泡變了形,但好在青衣江水是雪水,水溫較低,屍首腐化得慢,是以保存的還算完好。


  他認了出來。


  是垂簾村的唐家傻兒子。


  張祥去過幾次垂簾村,對這身材高大的唐家傻兒子印象深刻,何況轄境之內,能有這身高者屈指可數,極容易辨認。


  死人而已,原本算不得大事。


  可唐家傻兒子是被人殺死的。


  還是一刀兩爿。


  這就是大事了。


  大驪立國近百年,藩鎮割據政令難行,且今時天子駕崩,朝野一片混亂,地方官府自顧不暇,按說轄境內死個把個人,完全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去麻煩縣大令。


  畢竟天高皇帝遠。


  但問題在於平江集來了兩個外人。


  身穿錦衣,腰配狹刀,皇權特許可以無視諸縣任何官吏先斬後奏。


  大驪清異司!

  十年前,新帝登基便身體染恙,暫時輔政的東宮姑娘提議,其後戶部撥錢,刑部、兵部、吏部聯手組建清異司,天子直轄皇權特許。


  是獨立於三省六部遊走在大驪律法之外的暴力機構。


  此刻兩名清異司緹騎便在檢查屍首。


  一名年輕緹騎,年紀不大,二十五六歲,五官棱角分明略顯犀利,著皂色錦衣,蹲在屍首畔,盯著傷口發呆,這名緹騎叫朱一山,今年剛從兵部調入清異司。


  所以著皂色錦衣。


  皂色即為黑色。


  要得俏一身皂,穿上清異司錦衣的朱一山,分外招小姑娘喜歡。


  清異司隻有兩種顏色的錦衣。


  皂色,白色。


  非黑即白的意思。


  在黑白緹騎之外,尚有九甲緹騎,共九人,皆是江湖無敵的高手,是專門為某些厲害的異人準備的殺手鐧之一。


  一名身穿白色錦衣的中年緹騎站在朱一山旁邊,問道:“看出什麽了。”


  朱一山急忙起身,恭謹的答道:“一劍斃命。”


  他是最底層的清異司緹騎。


  而身邊這位中年人白色錦衣的袖口、領口上,都有鎏金纏線,邊紋繡的是吐信蛇盤祥雲,身份高於尋常緹騎。


  王仙之。


  清異司九甲緹騎之一的金甲緹騎王仙之,不用清異司專屬製式的狹刀,用拳。


  功夫高不高沒人知道。


  隻知道這十年間,他率領清異司緹騎斬殺的異人,沒有一百也有八十,其中不乏馳騁沙場的猛將,亦或是縱橫江湖的俠客。


  讓天下異人驚恐的是,王仙之對待異人,從無仁慈。


  招安?


  沒有的事情。


  但有查證,皆是斬殺。


  甚至於查證得不明不白的,照殺不誤,是以這些年來,王仙之是清異司內部被調查最為頻繁的九甲緹騎。


  然而皇權特許天子直轄,王仙之照樣活得好好的。


  哪怕他曾經“誤殺”了一位侍郎。


  這其實涉及到朝堂權勢的傾軋,當時那人因政績突出,剛從郎中升任侍郎,春風得意有點飄,於是上奏說東宮娘娘輔政多年,於禮製不合,該還權以陛下,然陛下身體染恙,理應由地方皇室藩王進京輔政。


  沒過幾天,這位侍郎被查出是“異人”。


  然後他死了。


  王仙之問裏正張祥,“死者身份?”


  張祥急忙答道:“是山裏麵垂簾村的人,我認得他,腦殼不正常,是個大傻子。”


  王仙之唔了一聲,“這垂簾村是怎麽個狀況?”


  張祥回道:“垂簾村與世隔絕,全是種田的農民和獵戶,自給自足,幾乎和外界沒有接觸,人口大概有六百來人,村裏僅有一個私塾,教書先生是個姓裴的外來人,還有一座破落道觀,很多年沒有香火了。”


  王仙之笑了,皮笑肉不笑,“是個很適合異人藏身的地方啊。”


  張祥身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王仙之的笑容太寒磣。


  朱一山從屍體邊站起來,總結道:“是被人迎麵一劍劈落,斬成兩爿,五髒六腑散落開來,又似乎是在石板路上拖行了很遠,屍首上遍布著撞擊的痕跡,很輕,看得出來,拋屍的人動作很小心,也就意味著是夜裏殺的人,如此才有足夠多的時間來處理這沉重的屍首。”


  沉吟著又道:“不是一般人。”


  一劍將人斬成兩爿。


  要麽是大驪土生土長的江湖高手,要麽是異人,很大概率是後者,與世隔絕的垂簾村,哪會隱藏土生土長的江湖高手,隻有異人才需要在這裏藏匿。


  何況誰會和一個傻子過不去。


  而異人就說不準。


  有可能為了滅口。


  王仙之嗯了聲,“有沒有可能是沙場武將?”


  問了之後自嘲的笑了。


  沙場武將哪會如此殺人,都是簡單直接的一擊斃命,不會如此浪費力氣,一劍兩爿,花哨有餘,實用不足。


  若是沙場武將,大概率是一劍封喉或一劍穿心。


  朱一山按住腰間狹刀,“我回去叫人。”


  王仙之搖頭,“不用,你我二人前去即可,若有異人,斬之何難。”


  那位教書先生是異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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