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開局一個大唐裴將軍
群山綿綿,拔地而起問青天,雲深不知處。
山間蜿蜒著一條河流,在峽穀寬闊處河勢驟緩,五六十米寬的鵝卵石河江水澄碧,如披青衣,曲曲殤殤在群山之間流向遠方。
宛若長龍。
曳落山是群山之中一座不起眼的山,江水在山腳下拐了個大彎,孕育出大片肥沃良田,從山腳到山巔,之字形坐落著一層層的村舍。
每當夜幕降臨燈火明亮時,曳落山便出現層層鎏金纏線,如天梯接雲天,又宛若從天而掛的一扇星河窗簾,美若仙境,若有雲遮霧繞時,更為驚豔。
所以與世隔絕的小村名叫垂簾。
曳落山巔的破落白雲觀,是垂簾村唯一的道觀,平日裏沒甚香火,朝陽初升之時,趙楚仙已將白雲觀裏外打掃幹淨,坐在道觀前的大榕樹下望著白雲。
炎炎夏日,蟬鳴呱噪。
隱約可見山下田裏勞作的村民身影。
十年了。
到這個妖孽的世界已經十年,五歲的“趙楚仙”如今已十五。
趙楚仙的思緒漸漸飄遠。
這個世界有毒。
大驪立國不足百年,如今已陷入藩鎮割據的困境,中央皇權搖搖欲倒,也便罷了,王朝興衰而已,但這個世界偏生出現了許多不該出現的人。
也許這片天下的土著還不知道在他們的世界出現了一群什麽樣子的人,但趙楚仙知道,一個兩個巧合也就罷了,這麽一大群人,哪有那麽多巧合。
你看看曳大驪都有些什麽人!
西邊的大片疆域是燕王藩地,這片天下的土著大概隻以為他是個普通藩王,但稍微有點曆史知識的趙楚仙,能不知道那位燕王朱棣是個什麽樣的人?
野心勃勃。
分分鍾靖難給你看。
南邊的宋地藩王名叫趙昚,大宋的中興之主,可惜有中興之才而無中興之將,是以和氣生財,在大驪也是如此,經營的藩地是大驪最富饒的地方,勝過京畿,是有名的錢袋子。
比如那位醉心於修仙求長生的北境秦王,動輒就要送書到宋王轄境內,霸氣說一句“我,秦始皇,打錢”。
當然不會這麽直白。
意思是這麽個意思。
小趙同學隻能老老實實的送“點”錢,畢竟北境秦王還要鎮懾蠻夷,養著十幾萬大驪最精銳的邊軍,費錢。
小趙送錢去北境美其名曰尊老愛幼。
實際上是怕北境秦王。
他真打不贏。
西南區域是漢王的藩地,這位也不是吃素的主,每次和燕王有了矛盾,都會嚷一句,別說我欺負你啊小朱,讓你一個衛青,就小霍帶三萬人陪你玩玩,何如?
野心勃勃的燕王殿下隻能捏著鼻子說擇日擇日,是以兩人吵得熱鬧,仗還沒打起來,不過這一仗是遲早的事情。
朱棣會服你漢武?
不會嘛。
永樂大帝什麽時候服過人,比不比得過是一回事,服是永遠不會服的。
如此妖孽的世界還沒天下大亂,不可思議。
不過快了。
全天下的人都在等著病入膏肓的大驪天子駕崩,這位天子登基十年,病了十年,膝下全是公主,十年間也生了好幾個皇子,可惜都早夭,去年西宮皇後又生了個幼子,立即立為太子。
他一旦駕崩,朝政局勢必然動亂。
到時候秦皇漢武明成祖這些千古帝王會老實的看著幼帝登基?
不會!
必然會和諸多藩王一起爭奪神器。
正思緒間,卻聽身後傳來聲音,“如此大好時光,為何不看兵書,也不練武?”
急忙起身行禮,“先生。”
道觀內走出一位中年人,一身黑衣,星眉劍目身姿偉岸,舉手投足間皆有沙場壯哉氣,腰間佩劍,如樹臨風般寫意瀟灑。
端的是英姿無雙。
中年人來到榕樹下,語重心長,“雖說人各有誌,我也從沒要求你必須看書練武,隻是想著,此間天下藩鎮割據必有一亂,若熟諳兵道,入身軍伍叱吒於沙場,未嚐不能戰功累京觀而封王拜侯,然將軍馳騁沙場,匹夫之勇雖不可取,但無匹夫之勇更不可取。退一步來說,你若不喜沙場,有劍術傍身也是好的,須知你素來文靜,相貌又過於俊俏,缺乏英氣,走在路上多被認為是女孩子。若練劍強身健體,將來走出這群山去做個遊俠兒也是人生快事。”
趙楚仙暗暗腹誹,長得帥是我的錯咯。
他確實很好看。
瓜子臉,丹鳳眼,柳葉眉如刀,鼻梁挺翹,嘴唇抿薄,屬於玉麵丹心的那種相貌,隻是笑起來時唇角微微上揚,便顯得有些刻薄。
實際上先生不止一次說過,每次看見他笑,都想一鞋拔子呼他臉上。
妞兒愛俏,垂簾村不少小姑娘對他喜歡得不要不要的。
苦笑著說:“我明白先生的苦心。”
然而兵道一途著實沒有天賦,看了那許多兵書,也就是看而已。
至於練武……
在這個妖孽的天下,江湖俠客有什麽用。
中年人看透了趙楚仙的小心思,笑了笑,溫和的說:“兵道一途千變萬化,兩軍對陣,說到底終究還是人心的揣摩,加上用兵者的縝密思維,或求一個出其不意膽大心細,或求老樹盤根穩重寸進。你自小生活在這垂簾村,不曾知曉外麵世界,是以對兵道難以入門,我可以理解,但是——”
事情往往有個但是。
中年人似想起了過往,歎道:“小仙,看書練武雖苦,卻是逼得梅花出寒香的白雪,盛世之中書生最是風流意氣,亂世之中沙場將軍才是人間最瀟灑。”
趙楚仙低頭,“學生受教。”
中年人頗有得色,“論兵道,我在漫長曆史長河中隻是最不起眼的一粒寸芒,不如那兵仙,也遠遠不如李軍神,可若是論匹夫之勇,我且自誇一句,昔日天下無人可出我之長劍左右,便是無敵一生最終卻自刎江畔的江東霸王,我也能與之一戰,倒是你有個師兄,頗有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的架勢,不過他麽,不是沙場將軍,是天底下最得意的讀書人,所以他最厲害的不是劍,他喝酒厲害,寫詩更厲害。”
趙楚仙本能的哦了一聲,先生你就吹吧。
此間天下的兵仙,乃是大驪開國功臣,其後人亦是兵道天驕,如今坐鎮大驪京都,掌控數十萬帝軍,對大驪皇室忠心耿耿,是眾多藩王不敢豎起反旗的原因之一。
此間天下的軍神,那是過去歲月裏一段言語無法描述出來的千古傳奇。
這兩人都是此間天下曆史長河裏的熠熠皓月。
至於自刎江畔的江東霸王……
等等!
此間天下並無霸王自刎江畔,先生難道說的是項羽,所以兵仙是韓信,軍神是李靖?
思緒未落,又聽先生道:“不過此間天下頗為怪異,不能以常理度之,畢竟連那位千古一帝都活在這片人間,誰也不知道還有些什麽人。”
趙楚仙心如鼓擂。
弱弱的問道:“先生說的千古一帝是誰?”
若是此間天下的土著千古一帝,確實有,但先生這言辭,趙楚仙隱然感覺,先生說的千古一帝恐怕是自己所知曉的千古一帝。
是誰?
北境秦王,秦始皇。
算。
漢王,漢武大帝。
算。
燕王,明成祖永樂大帝。
也算。
宋王乃是宋孝宗趙昚……呃,這個真不能算。
中年人負手望著悠悠白雲,許久,呢喃著說:“可惜了,此間天下有北境秦王,有漢武蟄伏,唯獨不見我大唐貞觀歌者。小仙,有些事我不意再瞞你,我是一名異人。”
“我名裴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