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事了拂衣去
“刺、刺殺帝國近衛軍軍官可是死罪……殺貴族……也是……”娜塔莉亞的臉甚至比起之前都要白，聲線中也不由得帶著一絲顫抖。她幾乎如同機器人般僵硬的走出好遠，才敢回頭看一看，自己曾經的那位偶像到底有沒有出事。
“放心，隻是從肋間穿了過去。”夏葉靠著自己的源石技藝掌控，對於精度的把握雖不至於到什麽微觀層次，但要說堪比知名外科手術醫生絕對是沒問題了。即便沒學過醫，也沒給仔細研究過特羅洛普的身體，但好歹對方沒用源石技藝防備，夏葉隻需用技能掃一遍特羅洛普，後者就對於他來說相當於是完全透明的。
咳，至於拿這個功能些什麽難以言說的事……夏葉瞥了瞥一旁有點虛弱的小白熊，不禁想道：‘這和自家妹妹一個樣啊，小時候都喜歡粉白之類的……’
當然了，也沒什麽別的心思，純屬是在技能範圍內，信息便自動匯入了腦海之中，想不清楚都沒辦法。
“而且啊，你想想，特羅洛普可能這麽簡單就出事嗎？”夏葉無奈的歎了口氣。“捅了這劍之後，隻能說兩清了。”
夏葉低頭看了看自己如今還在發顫的左手，道：“我本來還以為他多少會擋一擋呢……”
“你是說——今天是特羅洛普先生故意的？”
“早不早晚不晚的……偏偏挑了我帶著你一起外出的時候，而且出了這麽大亂子，無論是警備隊還是駐守的近衛軍都姍姍來遲，你覺得還有誰能做到這種地步嘛。”雖然不知道娜塔莉亞問的是特羅洛普不躲不防，任由自己捅傷的事，還是問的莫尼普尤費特以下城近兩三個街區普通人的一切，來實施光明正大的刺殺行動的事。夏葉倒是更偏向於後麵一些，畢竟前一件事以小白熊的聰明勁，稍微想一想就明白了，特羅洛普要是隻有這點水平，早就在戰場上一去不回了。
帶著我一起外出……哈，你這意思是說我完全等於累贅？好……好像是有那麽一點點，但我再怎麽說也幫了不小的忙吧？想到這裏，娜塔莉亞一氣之下朝著夏葉的右腳踩了過去——雖然算不上高跟，但大小姐今天穿的瑪麗珍鞋的硬底，踩到腳趾還是挺疼的。饒是夏葉傍晚一戰，身體幾近麻木，但也是痛的他渾身一哆嗦。
這大小姐哪裏又出問題了？
夏葉一邊“嘶——哈——”的深呼吸緩解痛覺，一邊既想扭頭去看看她什麽有什麽事，但又有點不好意思去看。
說到底，今天請人帶著到外麵觀光，當個向導之類的。先是墊了車費，又跑了老遠的路，到這還被牽連著冒了次險，多半是生氣了吧……讓夏葉來，他是沒臉去再找什麽事的，畢竟自己理虧，不好意思。
不過就娜塔莉亞的表現來看，隻能說不愧是帝國貴族的長女，雖然年紀不大，卻能臨危不亂，而且很多關鍵的因素，或多或少都跟小白熊有點關係，起初是讓莫尼普尤費特不經意間暴露了位置信息，最後更是直接的救了夏葉一次。換個尋常人家的孩子來，就算年齡再大一倍，甚至大個十幾歲的高校學生來，也不一定能比她做得更好了。
要知道這次不光是視覺上的感受，而是近乎五感的刺激——殘暴的場麵，零落的四肢與怪物般的人偶；刺鼻的血腥味一直彌漫在戰場上，倒不如說有鼻炎的話或許會好不少；自從莫尼普尤費特不再收斂後，哀嚎、哀求、慟哭、唾罵之聲綿綿不絕，配上那般地獄之景，當電影看幾眼，晚上做個噩夢都是輕的，更何況身臨其中；味覺的話，亂起來後夏葉為了安全，都顧不上什麽衛生不衛生，到最後都被血淋了一身無處可擦，娜塔莉亞雖然大部分時間躲在後麵，但運氣不好也被濺了一臉血，嘴中那股帶著一絲鹹甜的鐵腥味是少不了的；至於觸覺，別說夏葉砍了那麽多，砍的手都一直發顫麻木，單是娜塔莉亞為了幫夏葉的忙，刺的那一劍，大概就是用盡她的全力了。
“那現在是回家還是……”夏葉仰頭望向十字路口的指示牌，娜塔莉亞也隨著他的動作抬頭看去。要前往阿薩茲勒地下診所的話，走路穿巷道可以近便些，而回去的話，則是得再過三四個街區才能到最近的車站。
“不如去我那邊稍作歇息，清洗一下怎麽樣？”頗具磁性的男低音在身後突兀響起，將兩人嚇了一跳，要不是夏葉還抓著娜塔莉亞，後者多半是腿一軟要摔在地上了。似是注意到了自己帶來的驚嚇，那人不禁訕笑兩聲道：“抱歉抱歉，嚇著你倆了。我在另一個路口看到你們在這，就擅自過來打擾一下了。”
“老將軍有什麽事嗎？”聽到這熟悉聲音的第一時間，夏葉先是緊張了一瞬，旋即便放鬆了下來——赫拉格老爺子不說別的，為人確實相當正直並且謙虛慈愛。雖然外表看上去也就是一中年帥大叔，但在常年的征戰和各種大小紛爭後，其頗豐的沉澱便蘊養了一身氣質與內涵，這樣一來，赫拉格平日可為和藹可親的長輩，而關鍵時刻，便是可為‘萬人敵’的帝國將軍。
要說對於老爺子什麽態度的話，夏葉覺得自己多半是和娜塔莉亞於特羅洛普似的，雖不及，但卻總是有那麽一點。況且目前夏葉最急需的，便是能夠充當主要手段的戰鬥技能和源石技藝的運用。盡管當下有著能夠掀桌的底牌，但他這種拍出底牌便非死即傷、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多多少少還是不能成事。固有結界的運用，確實能彌補夏葉對於戰鬥經驗的不足，給他省去了大量的磨礪時間，但同樣有些拔苗助長。夏葉自己就很清楚，若是自己過於依賴這單一的源石技藝，翻車隻是早晚的事。
所以……跟赫拉格老爺子抱抱大腿攀攀關係，絕對是沒錯的。單憑他一個前帝國將軍的履曆，就足以代表一切了。夏葉想了想，便對赫拉格說道：“之前還要多謝您出手相助，不然還真沒法像現在這樣安然無事的走在街上。”盡管不怎麽熟悉烏薩斯帝國這邊的禮儀，但想到自己一直忽悠的炎國人身份，夏葉便抱拳鞠了一躬，向老人道謝。
“炎國人啊……”做到帝國將軍一位的老人，見識和眼界可都不會低，雖然在泰拉大陸上，炎國向來以神秘著稱，但那頂多是對於下層和平民來說，高層和有些身份的貴族心裏都是門清的，尤其是素來想要一統大陸的烏薩斯帝國軍方。赫拉格笑著揉了揉夏葉腦袋，也沒在意那一頭粘乎乎的血跡，就如同對待自家孩子似的溫聲說道：“我說怎麽一直是通用語呢，怪不得。不過不要緊，炎國語我其實也算是略懂。”後半句都是老人用炎國語說的，相當流利，且沒有那種串味的口音，要不是從特羅洛普那裏了解到，帝國將軍出身必須足夠清楚，不然他都要覺得赫拉格是炎國出來的人了。
“我家還蠻大的，離這也不遠。”赫拉格說著就攬住夏葉的肩膀，“而且你身上也受了不少傷，雖然不重，但拖的越久越容易留下隱患，我那醫生的水平也不錯……當然了，如果你還有羅斯托夫小姐不在意感染者之類的事情的話。”說到最後，老爺子還是猶豫了一下，不經意間露出一絲落寞，卻又很快的回複了和藹的微笑。
“當然不在意，而且我們到這邊的目的，其實就是要去老爺子您的診所哩。”
“嗯……我，我都聽夏葉的……”娜塔莉亞倒是挺果斷，讓赫拉格也有些意外，畢竟在他印象中，大部分的普通烏薩斯人，尤其是移動城市中的市民，對於感染者最深惡痛絕，不少貴族雖然清楚一些內幕，但同樣也不遠涉險，而且很多因感染了礦石病一無所有的人們，對於帝國貴族有著相當的仇恨。
“啊，說來也是……都知道我身份的話，不知道阿撒茲勒也說不過去。”赫拉格反應很快，同樣，以他的智慧，簡單處理了一下這段時間的信息後，心中便一清二楚了：“你就是夏葉吧？”
赫拉格半蹲在地上，俯下身子捏了捏夏葉還有點肉的臉蛋，不禁笑道：“小葉蓮娜在診所裏可是沒少說你的事，就連我家奈音都想知道你究竟是個怎樣凶猛的戰士。”
“那您覺得如何？”對於這位轉生前手遊中的六星之一，夏葉還是相當好奇對方是怎樣看待自己的。
“哈哈，當有些許英雄之姿。”老爺子倒不惜誇讚，對於夏葉的讚賞相當之重。不過，誇完之後，教育一番總是少不了的，這是作為長輩的義務之一：“但莫尼普尤費特的些許歪門邪道就將你逼至無可奈何，還是需要更多的鍛煉啊。”
“不過別學特羅洛普，他教你，你可以聽，可以記，但不要完全照做。”赫拉格加重語氣，強調補充了一句。
“不完全照做？”
“你以為現在見到的就是他的全部？”赫拉格搖了搖頭道，“複雜的很呢。其中各種事情牽扯太大太多，也不好與你細說，隻能仗著長者的身份教育你一二，具體該如何應對，還是要看你自己有幾分本事了。”
——
“你就是夏葉嘛？”
“嗯……如果你就是葉蓮娜說的奈音的話。”看著一臉好奇打量自己的銀發貓耳少女，夏葉點了點頭。
怎麽從轉生之後，接二連三的，碰到的都是‘白毛’呢？難道因為之前衝國人的身份？不過雖說是同為‘白毛’，但奈音是更偏向灰一些的銀白，而娜塔莉亞則是純正的雪白，至於小兔子葉蓮娜，則是處於兩者之間的發色。
一邊胡思亂的時候，夏葉一邊瞟了眼女孩身後擺來擺去的貓尾巴，有些忍不住想去抓住擼一把的感覺。
就是不知道摸起來和以前擼的野貓會有多大區別。
連忙掐了掐大腿，讓自己發散的思維收回來，夏葉卻是發現名為奈音的菲林族女孩眼中，露出了一絲失望。
小孩子總是藏不住自己心思的。
“有什麽不對嗎？”
“嗯↗嗯↘……”搖了搖頭，奈音倒是沒什麽避諱，盡管盯了一會後，臉蛋有些紅，卻也是直接說道：“我還以為能有身高三米，多凶狠多魁梧，臉上幾道刀疤呢……”
“現在一看，胳膊都比我粗不了多少嘛。”雖然種族有著一定差別，但在夏葉轉生後的這個年齡階段，女生發育的確實比男生快一些就是了，而且夏葉雖然屬性漲了，但形體上確實沒什麽變化。“而且臭烘烘的。”皺了皺小鼻子，奈音頭頂的一對貓耳也隨著心情撇了過去，就像是小貓的飛機耳一般。
“長得帥了些總不能怪我……”想到娜塔莉亞已經先跟另一個負責處理事務的女醫師，先去清理擦傷並洗掉血腥，夏葉便決定暫時不跟這小貓計較，先把自己收拾幹淨了再說。廝殺的時候倒是沒那麽在意，但一歇下來，有點小潔癖的夏葉，肯定是受不了自己這跟個西紅柿似的模樣。
“能先帶我去清洗一下嗎？實在是有些難受。”
“啊，抱歉，差點忘了爺爺的吩咐……嗯，正好葉蓮娜也想找你。”奈音反應過來後也是連忙低頭道歉，領著夏葉往診所內部走去。雖然有著些許小孩子的天真，但大抵是在這環境中經曆了不少，少女現在比起活潑，更多地還是文靜一些。
“這間房就是了，洗完了回大廳找我哦。”笑著擺了擺手，奈音便轉身離開了，留下夏葉站在這處結實樸素的木門外。
“吱呀——”
大抵是缺了點潤滑油，推開木門的同時，連接門後的部件發出了不小的摩擦聲。
之前看走廊上空蕩蕩的沒什麽人，夏葉努力忍著衣服黏在身上的不適感，但到了屋裏之後，他就是在受不住，果斷從下往上一拽，將外套連著裏麵的T恤一並下去。
“啪啦！”
屋內突然陷入了一片寂靜，原本扯到傷口忍不住靠嘀咕幾聲轉移注意力的夏葉，頓時也是愣在了那裏。
待他僵硬的把衣領擼過腦袋後，便發現不遠處的衛生間中，小兔子站在那裏看傻了眼，剛剛發出的聲響，卻是手中的花灑摔在了地上。
“那個……要幫忙搓背或者洗頭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