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等待
衛曙坐在地上，心中十分留意廟外的一舉一動，他也感覺到坐在他右側的雲程沒有像其他人般坐立不安。
不少人憂心忡忡，雙眼總是不自覺被吸引去大門的方向，想要看看那個道士的情況。
看什麽，想害死我們嗎!
一個性格暴躁的守衛指著其中一個小廝。
你沒有聽到道長的指示嗎!
大家也看著那個小廝。
小廝看到大家都瞪著他，不少人眼中更是責怪﹑憤怒之色，甚至有兩三個魁梧的守衛已經臉色通紅，拳頭握得緊緊的，胸膛像鼓風機，噴出滾燙的蒸氣。
本來大家在如此安靜的破廟中一直等待著那個道士的儀式已經十分緊張，他們不清楚道士是否真的有能力驅逐惡鬼，他們也害怕破廟四周的符咒不能保護他們。
每一分每一秒他們都害怕有一隻惡鬼突然衝入破廟大開殺戒。
破廟中的空氣已經凝固起來，把所有人壓迫得幾乎呼吸不了。
現在不少人紛紛斥喝﹑責罵那個小廝，想把自己心中的緊張﹑不安發泄出來。
衛曙自然沒有參與其中，但也沒有像那些道童般完全置身事外閉目打坐，反而是饒有興趣地看看每一個人的反應。
他首先看到老兵雲程也沒有出聲，反而一直警戒著破廟的門窗，甘羅﹑鄭世傑﹑薑瑤﹑高瘦男子則是苦苦思索或滿麵擔憂。
但最引起衛曙注意的是大管家宋誠的行為表情。
宋誠也是滿麵憂慮恐懼，甚至有一絲絕望，不像其他人般因為道士舉行儀式而帶有一絲希望﹑慶幸。
麵色變得蒼白無比，沒有像其他人般十分關注破廟外的一舉一動，雙手緊緊握在一起，全身都在抖動，與平時在下人前威風凜凜的大管家模樣毫無相似之處，現在隻給人風燭殘年的感覺。
看上去挺直威嚴的身體也變得佝僂虛弱，口中在自言自語，一絲微風都引起他四處張望，雙手驅散麵前的空氣。
他記得宋誠進入了這座破廟後一直十分不安焦急。
附近的人大多都正在斥責那個小廝，沒有注意大管家的模樣。
為何宋誠比其他人慌張多了?
難道他並不相信徐真純可以驅逐消滅那隻惡鬼?
難道宋誠知道那一隻惡鬼十分強大，徐真純也不能消滅掉?
不對。
如果那一隻惡鬼真的很強大，我還未等到更夫出現就死了。
衛曙自己況且可以和惡鬼對峙糾纏數分鍾，那個道人消滅惡鬼的難度也不是很大。
他胡思亂想間看到了破廟角落中的神像。
神像躺在地上，身上的顏色也早已脫落了不少，甚至神像的左臂也斷裂放在神像不遠處，早已鋪上厚厚的塵埃和蛛網。
也被大量蛛網塵埃覆蓋的牌匾也被拿了下來，倚在床上。
這個破廟原來是祭祀什麽的?
此時一道冷風吹過，把神像麵上的蛛網塵埃吹走，露出神像的真麵目。
隻見那個神像黑麵虯髯﹑瞠目怒眉，口微微張開，似乎是在宣判來者之罪狀，又像是斥喝著心中有愧的人。
衛曙一麵為難。
這就很難辨認出這裏原本是哪個神明的廟宇了!
黑麵凶相的神明不是很多，但也不少。
先不說閻羅王﹑酆都大帝﹑鍾馗等常見的判罪罰惡之神，更有大量本土地方信仰的小神﹑淫祠，衛曙也難以一一配對。
但如果這座破廟原本供奉閻羅王﹑酆都大帝等正神，誰又敢推倒他們的神像?
此時一陣金光穿透了破廟的大門進來，照射在眾人身上，同時門外也傳來妖魔嘶吼之聲及人類喊叫之聲，打斷了廟內眾人的怪責﹑爭論。
大門被突如其來的大風不停撞撃，傳來陣陣令廟內眾人心驚膽跳的聲音。
這…這…會不會進來的?
一個管事被嚇得向後倒在地上，雙腿一邊發抖一邊後退，遠離大門。
守衛也不敢看著木門的景象，拔出長刀走至大門前作出防禦姿勢。
金光變得越來越強烈，不少人也閉上眼睛，或用雙手蓋著自己的眼睛。
發生了什麽事?
太刺眼了!
我的眼睛要被照盲了。
他們紛紛後退，或絕望地大哭，或被嚇得呆若木雞。
廟外的動靜越來越大，木﹑窗乃至牆壁也不斷被外力撞撃，猶如無數人包圍了破廟，不停用手敲撃著門窗。
聲音穿透眾人覆蓋耳朵的手掌。
無比陰惡﹑可怕的尖叫聲伴隨著巨大懾人的吼叫聲圍繞破廟。
衛曙第一時間看著那數個一直跟隨徐真純的道童，隻1見他們的麵色也十分差，一直擔憂地留意廟外的動靜。
其中一個道童更是抬起自己的右手，看著手掌上的金光，嘴巴大大張開，似乎還未回過神來，仍然十分震驚。
師父竟然用了金光咒，這—不可能的!
區區陰魂野鬼!
另一個道童把手指放在嘴唇上。
小聲一點!
他們拿出了木劍﹑木魚﹑三清鈴及令旗等防身，警戒地看著大門。其中數個人更是從懷中掏出一張張黃符﹑法籙，有一個道童更是把十多個紙人紙馬鋪在地上。
廟外的動靜突然消失，回複剛才的一片死寂，廟內的人也被嚇得不敢出聲，不約而同地看著那扇看上去十分脆弱的大門。
那些道童更是開始念咒掐訣，揮舞黃符。
衛曙也拿著之前再撿的竹竿和已拔刀的老兵雲程站在一起。
廟外的金光也熄滅。
你知不知道剛才廟外發生了什麽事?
衛曙側了側頭問老兵。
老兵仍然盯著大門。
老夫可以感覺到廟外惡鬼傳來的腐臭味仍然十分濃鬱，但比以前已經弱了數分。
但是老夫並不清楚那個道士什樣，老夫之前一直在南方，還是比較清楚正一道﹑金丹南宗﹑淨明道﹑靈寶派及神宵派。
那個道士屬於全真道，全真道門人多在北方活動，老夫隻在先帝南下時見過他們。
此時門外又傳來了腳步聲，不大不小，但在此刻的寂靜中十分引人注意。
守衛已全神戒備，拿好長刀利劍。
腳步聲在大門前停下。
衛曙甚至感覺自己呼吸不了，心髒也差點停止跳動。
是人?
還是鬼?
手中的竹竿和老兵雲程的長刀同時高舉，兩人都看著那扇大門。
衛曙此刻隻聽見自己和其他人的呼吸聲和自己急促的心跳聲。
他清楚自己手中的竹竿對惡鬼沒有威脅，但雙手仍然緊握那支竹竿，汗水已滴落在竹竿上。
喀嚓
大門被緩緩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