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最擅長敲悶棍!
亥時末。
接近晚上十一點了,茶宴散去。
趙明誠熱情道:“老師,天色漸暗,要不然學生送你回去吧。”
李格非笑著婉拒道:“德甫,老夫又不是走不動路了,何需你來相送?”
話罷就跟陳師道告辭,提著燈籠慢悠悠走出竹林。
趙明誠有些遺憾,大晚上的能去李家走一遭該多好。
邂逅小清照,趁她春心萌動的時候,來一場暗室偷香.……
“德甫,你在想甚?”
陳師道瞅著他一臉不懷好意的笑容,好奇詢問道。
趙明誠忙不迭道:“沒什麽,我送姨夫回宿舍。”
“別,你顧著自個就行。”
陳師道擺擺手,也搖頭晃腦地離開。
趙明誠自討沒趣,收拾了下石桌的茶具,就打算回家睡覺了。
走出太學,禦街到新門瓦舍,都是打著燈籠的行人,非常喧囂熱鬧。
宋人筆記《鐵圍山叢談》的記錄,便可印證東京夜市的繁榮:
“天下苦蚊蚋,都城獨馬行街無蚊蚋。馬行街者,京師夜市酒樓極繁盛處也。蚊蚋惡油,而馬行人物嘈雜,燈光照天,每至四更鼓罷,故永絕蚊蚋。”
因為油多,所以大晚上的連蚊子都沒有!可想而知東京夜市有多繁榮。
經過路攤,趙明誠要了一份蝴蝶麵、一盤炒蛤蜊、一碗炒沙魚襯湯。
這宵夜吃得真是美滋滋。
……
趙明誠正吸溜著蛤蜊肉汁,衣袖被人用力拽住。
他回頭一看,卻是李迥和張邦昌,兩人臉上皆通紅一片,似乎被人甩了巴掌。
趙明誠惱怒道:“不去跟美人談情說愛,跑回來找我作甚?”
吃個夜宵都不得安寧,這路攤趙明誠常來,李迥想找他很容易。
張邦昌給自己倒了一碗湯,灌一口咕嚕道:“我們被揍了。”
“.……”
趙明誠嗤鼻一笑,問道:“莫不是在樊樓給人爭風吃醋吧?”
張邦昌的身子骨頓時矮了半寸,訕訕道:“德甫別說風涼話了。”
“我來說!”
李迥異常憤怒,捂著臉頰將事情大致道來:
卻說李迥和張邦昌高高興興上樊樓,正好花魁封宜奴有空,於是張邦昌大手一揮,二十貫聽一曲。
接下來就是老掉牙的橋段,另一個紈絝公子也想點封宜奴。
那咋辦?文鬥唄,看誰的詩詞更勝一籌。
結果毫無疑問,張邦昌憑借一首詞技壓全場。
本來按歡場規矩,該是敗者退場,勝者趾高氣昂。
孰料那紈絝公子不按套路出牌,招呼下人對著張李二人一頓暴揍,再攆出樊樓。
就這樣,怎一個慘字了得。
李迥一把鼻涕一把淚訴說著,文人愛臉麵,此事讓他們深感屈辱。
“那封宜奴美麽?”
聽完後,趙明誠情不自禁地問了句。
張邦昌:“.……”
李迥:“.……”
旁聽的路人甲:“.……”
“德甫,你還調侃耍笑,惹急了我索性把衣袍割掉,咱們就地散夥誰也不識得誰。”
李迥怒氣衝衝道。
割袍斷義?趙明誠連忙道:“作笑而已,是誰這麽膽大包天?”
李迥臉色稍霽,嚷嚷道:“就是蔡攸那賣妻求榮的狗賊!”
趙明誠追問道:“可是蔡京的長子?”
“沒錯。”
張邦昌囁嚅道。
趙明誠飲下一口酒,苦笑道:“這可有點棘手啊。”
蔡攸,蔡京的大兒子,現任裁造院的監守。
這廝雖然不學無術,但深諳刷存在感的重要性。
趙佶還是端王的時候,蔡攸就準備搞政治投資了。
端王趙佶在下朝返回自己王府的路上,經常會見到一個年輕人畢恭畢敬地在路邊下馬拱立,風雨不歇。
不僅如此,還整日對趙佶溜須拍馬,搜羅江南的美人供趙佶享用。
等趙佶繼位,這還用說?
果斷納為親信!
前幾天朝野還在議論,官家打算給蔡攸賜進士出身。
據坊間傳言,蔡攸的妻子宋氏經常出入宮闈,官家和蔡攸恐怕是同道中人。
那關係就更親密了……
所以他囂張跋扈也是有緣由的,背靠大樹好乘涼,何況還是全天下最茂盛的樹。
這倒也罷了,關鍵是蔡京起複在即,汴京馬上要迎來蔡家權勢滔天的日子。
“怎麽?德甫莫非懼怕那狗賊了?”李迥怒目橫眉道。
趙明誠蹙額道:“你們想怎麽找回場子?”
“彈劾!”
李迥和張邦昌異口同聲道。
呃。
趙明誠目瞪口呆,一臉不可置信。
被人當麵打臉,竟想著用彈劾的法子?
這簡直是鍵盤俠中的鍵帝、鍵神,鍵仙!
太荒謬了!
張邦昌疑惑道:“有問題麽,太學生可以糾察彈劾百官,我等三人明天一齊上書。”
李迥厲聲道:“一定要讓那狗賊吃不了兜著走!”
趙明誠那叫一個無語,怪不得說書生造反,十年不成。
現下彈劾蔡攸不就是一拳打在棉花上。
更何況以什麽理由,在妓館爭風落了下乘?
簡直不要太丟人好吧!
趙明誠嘴上毫不留情,語帶怒氣道:“蠢蛋!這蔡攸是官家膝下的寵臣,你們拿什麽彈劾?保不齊官家心裏有芥蒂,到時候你們仕途堪憂!”
“啊!”
張邦昌大驚失色,他還真沒想到這一層。
李迥跺跺腳,苦著臉道:“這也不行,那我倆白白挨打了?”
趙明誠夾起幾根麵條,淡淡道:“有個出氣的法子,不知你們敢不敢。”
“什麽?”
趙明誠滋溜完麵條,這才拿手遮嘴,細語道:“敲悶棍。”
……
殺豬巷。
這是蔡家到樊樓必經的小路。
此時三個黑衣蒙麵男子手提棍子,正竊竊私語。
這衣服都是夜市買來的。
李迥結結巴巴道:“德甫,我.……我.……我有點怕,那.……那.……”
“行了!”
趙明誠踹了他一腳,嫌棄道。
事到臨頭還做縮頭烏龜,忒慫了。
倒是張邦昌一臉興奮激動,不愧是未來的大奸臣,果然膽肥……
張邦昌低聲問道:“德甫,你確定蔡攸會回家?”
趙明誠輕笑道:“既是找樊樓花魁,那自然不能留宿,更何況眼下蔡攸進士名額的事沒搞定,他哪有心情通宵達旦。”
張邦昌豎起大拇指,德甫心思縝密,吾不如矣。
一旁的李迥雙腿打擺子,靠著牆才勉強鎮定下來。
……
接近醜時。
趙明誠昏昏欲睡,李迥早已打呼嚕了。
“德甫,明遠,他來了。”
張邦昌的聲音在沉寂中響起。
趙明誠睜開眼,看向前方幾個身影,領頭的是一個錦衣綢緞二十五六歲的男子。
其人手拿折扇,悠哉悠哉。
估計後麵的就是蔡家仆役了。
趙明誠叮囑道:“記住,速度要快!敲完一棍子就兵分三路各回各家,明白了沒?”
“遵命!”
張邦昌拱手道。
“是。”
李迥被趕鴨子上架,隻好壯著膽氣拿穩棍子。
趙明誠大手一揮,喝道:“上!”
隨即身形宛若一陣風,迅疾而去。
張邦昌不甘示弱,緊跟著趙明誠的腳步。
蔡攸嘴裏叼著牙簽,正回味著封宜奴的一顰一笑,可惜這娘們不給摸。
等著!待老爺我權傾天下,定把你搶來做暖腳小妾。
到時候裏裏外外玩弄。
砰!
正想著,蔡攸後腦勺突然重重地挨了一棍。
幾個隨從回過神,隻見一道黑影逃遁遠去。
而自家大少爺躺在地上,摸著腦門哎呦慘叫。
啪!
正當隨從不知所措時,又一道黑影拿棍子狠狠砸在蔡攸的麵門上。
接著。
“啊!吾欲殺賊!”
第三個黑衣人大喊一聲,棍子亂扔,恰好落在蔡攸的左眼上。
“蔡三蔡四保護大少爺,你們隨我去抓賊人!”隨從指著黑衣人的身影,雷霆震喝道。
遠方趙明誠揚聲道:“風緊扯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