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擇日不如撞日
通化裏與崇義坊隻相隔了兩條街道和一個開化坊,不過兩裏多的路程。
此刻雖說已日暮西山,但也不算太晚,而且呂越要拜訪的人也剛才從衙署回家。
隻是他並沒有走正門,而是習慣性的從側門走入,一個人在門館裏坐著喝茶,等著傳喚。
他是這裏的常客,卻從沒走過正門,似乎不願讓別人知道他常來這裏一般。
守在側門的司閽在給呂越泡了一杯茶後,便急匆匆的朝府裏跑去。
“以後隻要是呂將軍來,即刻通報,不得有誤。”這句話不住的在那司閽的腦海中回響。
“不知又是發生了什麽大事!上次他來還是在半年前,然後緊接著就聽二公子說曾構陷彭原郡公的李仲言以布衣身份進入了翰林院!”
“也不知這時候三位公子在不在……”
在長安多年,又是在這種官宦府邸當司閽,他對突然出現人和事都變得有些敏感了。
呂越並沒有在門館呆多久,一杯茶剛剛見底,那司閽便快步跑了回來。
氣喘籲籲道:“呂將軍,大公子在書房等你。”
“多謝。”呂越微微拱手,便獨自朝裏麵走去。
書房他已去過多次,並不需要人引路。
從側門穿過三道走廊,便是書房。
書房外正站著兩個人,一臉愁容的正交談著什麽,呂越一出現,他們的愁容立馬消失,臉上滿是笑容,像是對這次會麵已期待已久。
“元度,你總算來了,我兄弟二人正有事要找你呢!外麵風冷,走,咱們進去說。”
“元度,聽說你去了趟洛陽,不知可否見到家父、家母,二老身體可還康健?”
元度,正是呂越的字。
說話的二人,一個是裴度的大公子裴識,現任大理寺少卿,一個是裴度的二公子裴撰,現任翰林學士。
呂越道:“回二公子的話,呂某此去洛陽,一路匆忙,加之脫身有些不便,未曾前往看望裴公與夫人,但聽方管家說二老身體現今十分康健,公子不必擔心。”
裴識微笑道:“聽說是仇家的小娘子和你一道,那姑娘倒真有些難纏,也難為你了。”
呂越道:“大公子所言不差,在洛陽我與方管家派來的人聯絡了幾次,有一次就差點引起了她的懷疑,還好讓我給糊弄過去了。”
裴撰沉思道:“看來這姓仇的都多疑得很,以後元度在他們身邊做事,可得小心在意才是。”
呂越道:“多謝二公子提醒,我會注意的。對了,方才大公子說有事要找我,不知是為了什麽事?”
裴識沉聲道:“就在七天前,敕書下,以李仲言為翰林侍講學士。朝中閣老、諫議紛紛諫諍,卻終難回聖意。不過若真是聖意獨斷,我等臣子也無話可說,可就怕那李仲言使了什麽陰謀手段,期瞞了聖人!想請元度幫忙打聽一下,我們也好心中有數。”
呂越道:“那李仲言勾結鄭注,鄭注又是王守澄一手舉薦上來的,李仲言一個得罪流人,還能複歸京師,必定與此二人有千絲萬縷的聯係。此中細節雖還不甚清楚,但給呂某些時日,定能查個清楚。”
裴識道:“那就有勞元度了。”
裴撰道:“自從這李仲言進入翰林院半年來,我便看出來了,他一心隻知故弄玄虛,以易道惑上,哪裏有什麽真才實學!若是聖上隻聽他講兩句周易,倒禍害不大,若是由他在朝堂上搬弄是非,恐怕遺禍非淺啊!”
裴識道:“是啊!此時還得及早稟知父親,聽聽他老人家是什麽意見!”
裴撰忽然想起了什麽,問道:“對了,隻顧著說我們的事了,元度此來,定是有什麽要事要與我等相商吧。”
“他每次來,都是大事發生,這一次,不知道又發生了什麽!”裴識雖沒說話,但心裏也充滿了好奇。
呂越道:“此事說大可大,說小可小,但事關裴公家事,呂某也不敢馬虎……”
聽到“家事”二字,裴識的眉頭忽然皺了起來,脫口問道:“家事?我家出了什麽事?”
呂越道:“此事說來也十分怪異,讓人一時不知從何說起。不知大公子可還記得已失蹤十餘年的五公子裴議?”
裴議失蹤的時候,正是裴度上任興元之時,那時候裴識正在長安做官,對其中細節並不清楚。
裴識道:“五郎?他已十餘年難尋蹤影,元度怎麽突然說起他了?難道他回來了?!”
呂越道:“此事說來恐怕誰也不會信!呂某此去洛陽,聽方管家說有一個叫嶽風的人身上有著和五公子一模一樣的胎記,但卻堅決不與裴公父子相認,最後還……”
呂越將嶽風在洛陽的事跡一一敘述出來,讓裴識和裴撰大吃一驚,不禁脫口道:“那名動洛陽的育才書店竟是五弟的產業?”
讓呂越沒有想到的是,裴識和裴撰竟連見都沒見一麵,就將嶽風當成了裴議!
呂越道:“二位公子難道對那嶽風的身份沒有一絲懷疑?”
裴撰笑道:“懷疑?父親和母親都認定了的事情,豈會有錯!如今五弟雖未和父母相認,但卻接受了父親的幫助,這說明他內心也還是承認了,隻不過十餘年的飄零蹉跎,讓他一時難以接受罷了。”
裴識卻顯得稍微理性一點,問道:“難道說元度已經發現了什麽疑點?”
呂越沉聲道:“的確有一個疑點。在我們離開洛陽之前,仇家小娘子和嶽風曾在煙雨樓暢飲傾談,當時我就在隔壁,聽得嶽風曾說“他是來自千年後的世界”,他說這句話時雖像是已喝醉,但語氣中的無奈卻很真切!”
裴撰笑道:“元度這話可就讓人聽不明白了,子曰:“逝者如斯夫。”江河尚且不能倒流,時光豈能重回!就連山海經中所載之事,也沒有這般光怪陸離的!難道你會相信一個人能從千年後來到如今?”
裴識道:“這的確太過匪夷所思,五弟一定是醉酒胡言,元度切莫多想。”
呂越道:“二位公子有所不知,起初呂某對他或許還有些懷疑。但到了華山之後,聽了那雲清老道解相……已堅信他就是失蹤的五公子,也正因如此,故而才會來找二位公子幫他一把,莫要讓他在長安遭了算計!”
呂越將在半山堂裏聽到的話一一轉述,讓二人對這個失蹤十餘年的“五弟”充滿了好奇,恨不得立刻見到他,暢談一番。
裴撰道:“既然如此,那你怎麽不將他帶來?”
呂越道:“一來,呂某不敢妄揣公子心意,怕急著帶來生出變故。二來,聽說‘嶽風’對成為裴府的人有些抗拒,與其帶他來,不如請公子擇日去一趟,或許更好一些。”
裴識道:“還是元度考慮的全麵,我看擇日不如撞日,明日我倆正好沒事,就到元度家中做一回客,還請元度莫嫌叨擾。”
呂越笑道:“公子能到呂某家中做客,是呂某求之不得的,隻是如今長安人多眼雜,隻得委屈二位公子身著便服,待到入夜之時再來。”
“如此最好……”裴識和裴撰倆人幾乎同時道。
他們也不想招人耳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