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諂媚嘴臉
吳知遠聞言,心中不禁怒氣又起,暗罵道:“好你個嶽風,判你不賠償就已經算得上是法外開恩了,現在竟還敢得寸進尺!”
但如今有仇玥在為他撐腰,吳知遠也隻能忍受了!
“好,你說說看,要他們怎麽賠?”
“一則是草民育才書店被燒毀,二則是書店裏上千部書,這兩項,還請縣尊令王家照價賠償。”
“你所言也是有理,本縣可以為你做主,隻是片刻之間,不知折價幾何,你回去擬個清單報上來,兩方確認無誤,由本縣作證,王家賠償。如何?”
吳知遠說話的時候一臉恭敬的望著仇玥,顯然這是說給他聽的。
嶽風沉思道:“其實這也不難,草民書店中各類書目加起來,有四千餘部,姑且就算作四千部,每部書冊數,售價皆有不同,草民就算個折中價,每部一百文,總計約共四百貫!加上書店鋪麵五千貫,共計五千四百貫。”
“什麽!才四百貫?”
吳知遠本就是進士出身,從小讀書便知道書本價貴,他讀的書也有很多是借來抄讀的。隻是他實在沒有想到,一個小小的育才書店,竟會有這麽多的書。
若是按市麵上的價格,四千部書,至少也得要上萬貫,嶽風的報價實在低了太多。
嶽風解釋道:“縣尊有所不知,雖然書店中有四千餘部書,但價值確實隻有四百貫,草民從來不敢在讀書人身上打賺錢的主意,還請縣尊明察。”
“王玉林!嶽風的話,你可聽到了?”
吳知遠的聲音很大,他現在正想法子和王玉林保持一定的距離。
王玉林像才從夢中驚醒,連忙道:“草民聽到了。”
“你可認賠?”
“草民不認!”王玉林瞪著嶽風大聲道,眼神中充滿了憤怒。
吳知遠倒有些疑惑,為什麽這個時候王玉林還看不清形勢,問道:“你為何不認?”
王玉林正色道:“他口說無憑,書店中究竟有多少部書?誰能作證!”
吳知遠不禁苦笑,相比於書店裏的書,明明店麵更貴,他怎麽還要爭這些細枝末節!
“嶽風,王玉林所言在理,你可有證據?”
嶽風沉聲道:“有!當然有!不過等證據來了,這錢就得該多少就多少了!”
吳知遠皺眉道:“王玉林,你可要想清楚。”
王玉林道:“隻要他拿得出證據,我就賠他!”
吳知遠道:“嶽風,你快將證據拿來。”
嶽風道:“草民家中存有賬本,上麵有書店每日售賣以及加貨的記錄,縣尊可以派人到草民家中去取。”
“來人啊,速去嶽風家中取來賬本。”
一個衙役奔出縣衙,大堂上瞬間變得極為安靜。
嶽風悄悄來到仇玥身邊,喃喃道:“公子兩度相救,在下實在感激萬分,他日公子若有用得著嶽某的地方,嶽某必定萬死不辭。”
仇玥笑道:“若子風兄真要報答,不如想法子幫我找個好禮物吧。”
嶽風似有些猶豫,但還是說道:“這……嶽某一定盡力。”
公堂之上,實在不是個閑聊的地方,仇玥微微一笑,不再說話,轉頭向呂越使了兩個眼色。
呂越本一直肅立於桌案旁,一臉嚴肅的盯著吳知遠,但仇玥兩個眼色一使,他便迅速的來到了仇玥的身後。
風行無聲,人動無形!
嶽風已感覺到呂越絕不簡簡單單的是會點武功,他似乎有種能力,一種站在那裏不被人注意,卻能掌控全局的能力。
一個這樣有本事的人,竟對仇玥如此順從,仇玥又是什麽身份?
一個不到二十的年輕人,有如此高手陪護,若非出身貴胄,又是什麽呢?
嶽風忽然想起了他初至洛陽的時候,那道人給他算命時,曾說到“貴人”二字,仇玥是不是就是他的貴人?
仇玥正在他隨從的耳邊輕聲說著什麽,聲音很小,沒人能聽清楚他說的究竟是什麽,隻見呂越連連點頭,臉上也漸漸露出了微笑。
這是他進入公堂之後第一次改變表情。
“是。”呂越忽然躬身一禮,轉身走了出去。
這大堂他來的不難,去得也實在很輕易,簡直就像是在他的家裏一樣。
然而作為縣令的吳知遠卻隻能瞪著眼睛看著,連一聲也不敢吭。
嶽風看著這一切,愈發疑惑,對仇玥的身份愈發好奇,他想問,卻不知怎麽開口,從何問起!
更何況他們如今隻是初識,仇玥雖連連向他伸出援手,他一來就去打聽對方的來曆,似乎太不禮貌。
而且嶽風已有十分確定仇玥是女扮男裝,冒昧查一個姑娘的“戶口”,隻會引起不必要的誤會。
若仇玥真的是他的貴人,他總有一天會知道這一切,現在當務之急,就是結束堂審,回家好好吃個飯,睡個覺。
畢竟他午飯都沒有吃,就被衙役們帶了過來,如今是傷痛不減,又增饑感,天色也已近黃昏,他實在不想再呆著這個地方。
……也不知過了多久,大堂外圍觀的人群忽然讓開了一條路。
王渾總算來了。
王渾是被兩個衙役攙扶著進來的,他傷得明顯比嶽風重了太多,但他的懷裏還是抱著一疊厚厚的賬本。
這是嶽風交給他的,他盡管傷得走路已經很困難,但卻也不願將這幾個賬本交給他人!
嶽風快步走了過去,托住王渾的手,眼中含淚,感動道:“王渾,辛苦你了,賬本就交給我吧。”
王渾“嗯”了一聲,鬆開手,將賬本交到了嶽風的手裏。
“見到縣尊,還不快行禮。”王渾身旁的衙役已鬆開手,對艱難站立的王渾喝道。
王渾是一介奴隸,見了縣令,本就該行禮,這道理他自己也清楚得很。
王渾咬緊牙關,已準備慢慢跪下。
“嗯?”
仇玥看在眼裏,心中不忍,下意識微怒的盯著吳知遠,重重的發聲。
吳知遠看了一眼仇玥的臉色,哪裏還敢讓王渾下跪,連忙道:“念你有傷在身,行動不便,就免了這跪拜之禮了罷。”
方才催促王渾行禮的衙役連忙將他扶起,附耳道:“還不拜謝縣尊體諒!”
“罷了,你帶他下去吧。”吳知遠擺手命令道。
“縣尊,賬本已經拿來,是否可以核算王玉林應該賠償草民的損失了?”
嶽風拿著賬本,走到大堂中間,高聲說道。
“這是自然,快將賬本呈上來!”
吳知遠也早就想結束今天的堂審,今天這個堂他坐得實在一點也不舒服。
賬本並沒有遞到吳知遠的手上,而是直接放到了吳知遠右邊的一個小桌上,桌旁坐著三個先生,一人麵前擺著一個算盤,一人手中拿著一支筆,麵前擺著一疊紙。
另一人則翻看著賬本,隻瀏覽了一遍,便開始念了起來。
“……《詩》一百五十三部,售價每部……《論語》一百二十七部,售價每部……《山海經》一百四十六部,售價每部……《說文》……”
“啪啪噠……啪啪嗒……”隻見那先生手動如飛,算盤上的算珠不停的被撥動,迅速的運算著。
而那一疊白紙,也被寫滿了一張又一張,整齊的放在一旁。
隻過了兩盞茶的時間,那執筆的先生便放下筆,將桌上的紙再細看一遍,然後起身將紙遞給了吳知遠。
“請縣尊過目。”
吳知遠擺擺手道:“我就不看了,你當堂念出來吧。”
“是。”
那先生念道:“至十月十二日,育才書店中所存書籍按市價共價值七千五百七十三貫六百七十四文。”
聲落,大堂裏突然變得異常安靜,幾乎所有人都在看王玉林的神情。
但卻沒人發現他們是按市價估算的。
而王玉林卻還是麵無表情,兩眼發神,似乎還沒有從王朗被抓走的變故中走出來。
“啪……”吳知遠一聲驚堂木響,將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重新轉到了他那裏去。
“王玉林,你可聽清了?”
聽到吳知遠的聲音,王玉林終於被驚醒,抬頭看著吳知遠,一臉茫然,想說什麽卻又遲遲張不開口。
吳知遠見狀,隻得再次對那記賬的先生道:“你再念一遍。”
那先生立即高聲道:“至十月十二日,育才書店中所存書籍按市價共價值七千五百七十三貫六百七十四文。”
吳知遠再次問道:“王玉林,你可聽清了?”
王玉林道:“是。”
“你可認賠?”
王玉林沒有回答,他轉頭看著嶽風,眼中充滿著怒火,似乎可以將嶽風整個人都吞掉。
良久,王玉林回過頭來,忽然陰沉道:“不過小小七千餘貫,算得了什麽?送給他又如何!不過……”
王玉林剩下的話還沒有說出口,吳知遠便打斷道:“好,既然你認賠,本縣命你三日內將賠款交付嶽風,不得有誤。”
說罷,吳知遠又猛拍驚堂木,正色道:“本官宣判,育才書店縱火一案,事實俱在,證據確鑿,實係王朗心懷不軌,蓄意謀害,其罪不可赦,按律當處絞刑!
然我大唐聖主相繼,於天下生民,有悲憫之心,定律,凡勾決死刑,當械送長安,由大理寺、刑部、禦史台三司複審,無誤則待秋後行刑。
故王朗雖係罪大惡極,法所不容,然本縣亦無權行刑,今當即刻遣人將其押往長安,以副律法之意。
至於嶽風,實係無罪,可立即還家養傷,退堂!”
一氣說完,吳知遠趕忙笑著走下來,拱手道:“公子,下官這樣判,可還讓您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