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無奈的抉擇
又一老人笑道：“樂天豈不聞，‘窮且益堅，不墜青雲之誌；老當益壯，寧移白首之心！’樂天若是有心，何不出山為官，造福一方百姓。”
說話這人姓盧名真，也是厭倦了官場，在洛陽閑居，乃是白居易的知己好友，深知他心中無奈，故而出言激他。
白居易笑道：“子蒙兄休得取笑於我，白某仕宦之心，早在十年前就已經死了，如今隻願在這山水之間，吟詩作賦，若能留下兩篇佳作，供後人評賞，便死而無憾了……”
裴晉公撫須笑道：“樂天所言甚是，今日之聚，正是為這“綠野堂”建成，請諸位賢達來賦詩助興的，不知諸位佳作成否？”
白居易笑道：“晉公雅興，建成綠野堂，白某觀園中之境，思晉公拳拳之心，偶得一作，請諸君一賞。”
裴晉公聞言，兩眼放光，充滿期待道：“樂天快快吟來！”
隻聽白居易吟道：“綠野堂開占物華，路人指道令公家。令公桃李滿天下，何用堂前更種花。”
裴晉公道：“樂天此詩，老夫如何受得起。”
白居易道：“晉公在朝四十餘年，為國家選舉賢才無數，讚譽遍布朝野，若是晉公當不起，誰能當得呢？”
盧真笑道：“樂天此詩，可謂秒矣，我亦有一首和詩，獻與晉公。”
隻聽盧真吟道：“三春已盡洛陽宮，天氣初晴景象中。千朵嫩桃迎曉日，萬株垂柳逐和風。非論官位皆相似，及至年高亦共同。對酒歌聲猶覺妙，玩花詩思豈能窮。先時共作三朝貴，今日猶逢三老翁。但願醁醽常滿酌，煙霞萬裏會應同。”
裴晉公道：“子蒙兄所言甚是，我等當為此詩舉杯共飲，請……”
三人暢飲三杯，不禁開懷大笑，似乎這天地之間，隻有詩景而已！
忽然，白居易像是想起了什麽，看著一旁站著的嶽風笑道：“我看這小友腹中亦有文墨，何不請他也作詩一篇，以助雅興。”
嶽風聞言，心裏不禁咯噔一下，他哪裏有白居易、盧真這般提筆就能寫詩的才能，這豈不是給他出了個大難題嗎！
裴晉公道：“樂天倒是提醒了老夫，聽說嶽風本就是讀書人，今日正好見證見證。”
老爺發話，嶽風就知道這次是躲不過去了，趕緊在腦海中搜索著符合此情此景的詩詞，可是這片刻的功夫，他哪裏找得到。
不過幸好他倒是想起了一首詩，隻是有些文不對題罷了，但有總比沒有好！
嶽風上前稽首道：“小的不揣冒昧，吟唱一首，還望諸公勿笑小的文不對題！”
盧真道：“咱們本是隨性唱和，沒有規定題目，小友快快吟來。”
嶽風誦道：“九州生氣恃風雷，萬馬齊喑究可哀。我勸天公重抖擻，不拘一格降人才。”
誦完，嶽風再次稽首道：“小的一時妄言，還望諸公莫怪。”
白居易忽然歎道：“好一句‘我勸天公重抖擻，不拘一格降人才。’小友小小年紀，便能有如此憂國憂民之情懷，實在讓老夫感佩啊！”
盧真道：“聽小友所誦之詩，才知方才樂天讚晉公桃李滿天下果然不虛，就連這小小後廚，亦是藏龍臥虎之地啊！”
裴晉公冥想片刻道：“老夫聞‘以詩言誌’，你既心懷國家，何不進京應試，待他日金榜題名，一展抱負，怎麽倒來我府中做了個幫工小廝，可是遇到了什麽難處？”
老人關懷之意溢於言表，讓嶽風心裏很是感動，但他卻也隻能編幾句胡話來蒙混過關：“老爺有所不知，小的在家苦讀，本也是想著有朝一日能報效國家，可奈何天公不作美，一場洪災，毀了房屋，淹了田地，小的無家可歸，飄零至此，能有一安身之所，已是萬幸了，哪裏還敢奢望其他！”
裴晉公道：“原來如此，你如今遇到老夫，也是上天安排，你若還有誌功名，老夫可以資助你上京考試。”
嶽風聞言，心裏雖然感動萬分，但卻高興不起來，因為他深知就憑他的水平，哪裏能考上進士！心想：“一定得找個法子拒絕，不然以後的日子可就不知道該怎麽過了！”
嶽風思索道：“老爺美意，小的心領了，但小的自小受父母訓導，凡事當自力更生，不可假托於人，況且小的自知學識尚淺，還需勤學苦讀，方可上京一試，還望老爺留我在府中曆練曆練！”
白居易忽然笑道：“謙遜有禮，懷才不傲，嚴守父母之誡，著實可造之才，晉公不妨就依他所言，任他自行抉擇吧！”
裴晉公歎道：“也罷，你心中既已有打算，老夫也不便勉強，不過從此後廚的事你大可交給其他人，專心讀書……”
總算是蒙混過去，安然留了下來，嶽風心裏鬆了好大一口氣。
忽然，盧真拿著那碗刨冰道：“晉公，你府中還有存冰嗎？若是有富餘的，可否賣與盧某一些？”
裴晉公笑道：“子蒙兄難道不知道我府裏從來不藏冰的嗎？”
盧真奇怪道：“哦？那這碗裏的冰是從哪裏買的？煩晉公讓人帶我也去買些，這天氣有時熱得真讓人心煩。”
裴晉公聞言，端起麵前的刨冰，吃了一勺，混著果汁的碎冰入口，一股冰涼的感覺襲來，這果然是冰！
他疑惑的問道：“方忠，這冰是哪裏來的？”他曾三令五申，不準購置這種顛倒時令的奢靡之物。
方忠心裏也是疑惑非常，不知道是哪裏來的冰，但老爺問話他不敢不答：“小的不……不知這冰是哪……哪來的……”
嶽風見狀，連忙上前道：“回老爺的話，這冰是小的自製的，並非在外間購得。”
眾人聞言，均是一臉驚愕，不敢相信嶽風說的是真的。
白居易好奇道：“製冰？你是如何製的？耗錢多少？”
嶽風本想將製冰之法獨自享用，但如今看來是藏不住了，隻得全盤托出：“小的是用硝石來製冰的，像今日這些冰，不過隻用了兩三文錢。”
盧真驚訝道：“如此便宜？”
嶽風道：“小的不敢妄言。”
白居易感歎道：“晉公手下有如此人才，真讓白某羨慕不已啊。”
裴晉公問道：“這冰製作起來麻煩嗎？”
嶽風道：“倒也不怎麽麻煩，若是需要，小的立刻就可以去製，隻需一兩個時辰便好。”
嶽風明白老爺這麽問，肯定是要接機送白居易和盧真一個禮物了……
裴晉公道：“既然如此，那你速速去製備一些，等會兒讓樂天和子蒙兄帶些回去。”
嶽風連忙道：“小的這就去製備。”
……
出了綠野堂，方忠忽然拉著嶽風道：“嶽兄弟，你可真是讓人驚喜不斷啊。方才老爺許你專心讀書，你看後廚的事交給誰來最合適？”
嶽風道：“其實劉三做事很是用心，有些菜我都是直接交給他做的，做出來的效果也很好，隻需我再帶著他練習一段時間，他應該就能掌勺了。”
方忠道：“既然如此，那就隻有再辛苦嶽兄弟幾天了。”
嶽風道：“方總管這是怎麽說的，這本是小的應當做的，有做的不好的地方，還要請方總管多多提點才是。”
方忠又道：“對了，你既會製冰，以後能不能給我送點冰來？”
嶽風笑道：“隻要方總管需要，隨時吩咐就是。”
方忠笑道：“那就多謝嶽兄弟了。”
……
其實硝石製冰十分簡單，隻需準備兩個大小不一的盆，將硝石投入大盆裏，等小盆裏的水慢慢結冰就是了。
所以嶽風隻忙活了片刻，就從後廚裏出來了，接下來他隻需要安靜的等待……
但方忠卻有些坐不住：“嶽兄弟，咱們就這麽幹等著也沒什麽趣，現在正好沒事，咱們何不到園子裏走走，你也熟悉下府裏的環境。”
嶽風早就想到處走走，但是一來不敢，二來找不到方向，現在有方忠帶路，他自然願意相陪。
方忠道：“園子裏的荷花正開得盛，我帶你去看看。”
嶽風笑道：“那我正好去采些蓮子，做個新鮮的蓮子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