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頂撞
大師兄負手而立,口中安排著眾人的任務和課業。穎指氣使,隨便點到一個人,他的表情或忐忑、或狂喜、或歎息,不一而足。
望著眾人的神色,大師兄隻覺得心裏一陣滿足。
和他的“小兄弟”蕭寧不同,雖然大師兄本人心中,也有著強烈的優越感。但是他更喜歡掌控別人的感覺,喜歡這種拿捏他人命運的快感。
華師忙於醫館俗務,而藥師又過於超脫、醉心丹道。整個丹道部,實際上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他要誰今天修習藥經丹道,誰就可以修習藥經丹道。他要誰今天去幹雜活,誰就要去幹雜活。
除了那幾個同為一品煉丹師的天才可以不聽他指揮,其他人,一律要聽從他的安排。
如果有人得罪了他,他完全可以讓對方幹上幾年的雜活,一天經文也讀不了。空耗幾年青春,在雲海學院最上層的丹道部裏,卻也隻能一直去幹雜務。
大師兄本人靠著這個撈了多少好處不提。單單是這份掌控他人的權力感,就能讓他欲仙欲死。
沉浸在這樣的滿足之中,大師兄無意間瞥了李忘塵一眼,嘴角微微一沉。
“他就是蕭寧跟我提起過的李忘塵吧……”
想起昨夜在寢室裏,自己的“小兄弟”蕭寧軟磨硬泡,要自己“給這小子一點顏色瞧瞧”,他便不由得感到一陣好笑。
“蕭寧這小子,還是格局小了。”
“收拾這樣無權無勢的新生,還不是我一句話的事?”
這樣想著,大師兄淡淡地開口說道:“李忘塵。”
李忘塵上前一步,應聲稱是。
“你今日便去藥田挑水吧。”
“先挑三十缸水,再把那塊待耕的地翻上一遍。”
李忘塵微微一愣。
周圍的人全都竊竊私語起來,語氣中帶著一絲嘲諷:
“喂,快看,是那個新生!”
“他怎麽惹著大師兄了?”
“管他呢,反正是有好戲看了。大師兄好久沒派人去挑三十缸水了。”
“上一次還是那個出言頂撞他的小子吧?挑完三十缸水,人當場就廢了,躺在寢室歇了一周。自己退學回老家去了。”
“嘿嘿,活該。我看著小子也不順眼得很,是該敲打敲打。”
“估計大師兄也覺得這人囂張吧!”
議論聲環繞在李忘塵的耳畔。
有的人是嫉妒他有美人掛念,此時正好表達一下心裏酸溜溜的不滿;有的人則是看他新生勢單力薄,也想要欺負他一番。
更有的人,是因為自己曾經被大師兄欺辱過,就恨不能看所有人都被大師兄欺辱一番。權力積壓下的變態心理,不一而足。
丹青陽臉色微微一變。他上前一步,強行扯出一個微笑,點頭哈腰地說道:“那個……大師兄。”
“三十缸水是不是太多了一點?”
“他隻是個新生,您看……”
大師兄瞥了他一眼,淡淡地說道:“怎麽?”
“你有什麽意見嗎?”
丹青陽臉色一變,趕緊低下頭去,不敢和大師兄對視,生怕他覺得自己是在挑釁權威。
丹青陽抱歉地看了李忘塵一眼,示意自己也是無可奈何。
李忘塵隻覺得一陣好笑。
三十缸水,並非是個小數目。一個煉丹師從學徒做起,一向是肩不挑擔手不提籃,沒有武學根基,如何幹得了重活?
若是尋常煉丹師,身體素質比常人好不了多少。這三十缸水挑完,還要再去耕田犁地。那這條命也就去了半條。
李忘塵淡淡地看了大師兄一眼,沒有說話。
大師兄眉頭一皺。
“怎麽。”
“你有什麽意見嗎?”
大師兄淡淡地說道。
李忘塵負手而立,輕輕地一笑,還是沒有說話。
兩個人神態竟然十分相似。
都是一樣的淡然,一樣的無所謂。
然而大師兄有身份、地位的憑依,有權力的加持。
他李忘塵又憑什麽?
眾人紛紛看出了氣氛不對,都閉口不言,一心開始看這場好戲。
大師兄心頭波瀾微掀。
已經很多年沒有人敢拿這種眼神看他了,平靜中,帶著一絲輕蔑。幾乎可以說是“無視”。
對,沒有憤恨,沒有惱怒,隻有一種淡淡的無視。
這反而讓大師兄愈發惱火。
有人曾經頂撞他,有人曾經挑戰他。
但還從來沒有人敢無視他。
“有什麽意見就說出來。”
大師兄冷冷地說道,“你哪裏不服?”
那語氣生硬的,分明是在說“你哪裏敢不服”。
李忘塵淡淡地一笑,不卑不亢地說道:“敢問師兄,挑三十缸水、耕一片地,對修行有什麽助力嗎?”
大師兄麵色一沉。
已經很久沒有人敢這麽當麵頂撞他了。
大師兄冷冷地看著他,沒有作答。
“我看,也沒有什麽助力。”
李忘塵反而是自問自答道,“打掃丹房、清點庫房、清理薪柴,這些工作不能請雜役來做嗎?”
“我覺得完全可以請雜役來做。”
這一次,李忘塵沒有等大師兄回答,繼續自問自答道。
“既然如此,大師兄為什麽還要讓師兄弟們做這些雜務呢?”
“為什麽有的人可以跟你一起修行學習,有的人卻隻能去做些雜務?”
李忘塵自言自語地說著,搖了搖頭,口中的語氣帶上了一絲譏諷:
“我看,什麽丹道部的規矩。不過是為了滿足你變態的權力欲望罷了。”
“華師、藥師兩位老師不在,給了你掌管丹道部的權力。而你有了點小權,就要狠狠地折騰別人,否則怎麽才能顯示出你擁有權力?”
“這樣的心態,真是醜陋難看,可謂人性之劣根了。”
李忘塵越說,旁人的表情就越是驚恐,大師兄的表情就越是陰沉。
沒有人敢在丹道部這樣頂撞大師兄!
眾人看著李忘塵,仿佛在看一個死人。
“他完了。”
眾人內心紛紛這樣想到。
“但是他這些話……說的好爽、好痛快!”
盡管有些人不敢承認,但是眾人的內心也響起了這樣的聲音。
有人說出了積壓在他們心中多年,不敢說出來的真心話。
而這個人,卻隻是一個入學一天的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