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驪陽
太安城，天下首善之地。
那座百丈高樓自然是望盡天下興衰氣運的欽天監。
欽天監不遠處，則是一座座連綿如山嶽的宮殿群。
那裏正是人族氣運之所在——天下中樞大明宮。
“大明”一詞出自《詩經·大雅》之《大明》篇。
這座宮殿與大漢的“未央宮”一樣，都是以周王秦政愛民為典故，督促君王修德政。
這座皇家禁苑出自畫聖閻立本之手。與其說是一座宮殿，其實更是一座以山河龍脈為根基、攻防一體的山河大陣。
有了這座大陣加持，即使是那些地仙、聖賢進入之後也會修為大減，雖然不會泯然眾人，卻也不能像在外麵那樣移山填海、舉手投足之間風雷變色。
大明宮翰林苑裏，一位留著短須、長相威嚴的男子正在召集翰林群臣議政。
這人四十歲左右模樣，身穿禦黃色五爪金龍袍，頭不戴冠，舉手投足間威嚴四射。
這時候，一位身穿紫色高腰襦裙的美婦走進宮裏。
她長得幾乎與驪陽城裏那位白衣女子一模一樣，唯一不同的是身上氣質。
這位美婦雖然眉宇間少了白衣女子的英氣，卻雍容華貴，也是別有一番韻味。
美婦便是母儀天下的當朝皇後！
皇後朝著那位身穿龍袍的開元皇帝走過去，不知為何，眉宇間帶著幾分隱憂。
開元皇帝聽到腳步聲抬起頭，見皇後竟然找到翰林苑來了，叫了一聲“慘也”，趕緊對屋裏那群翰林學士道：“諸位愛卿坐了一早上，想必也累了吧？那個……都出去走一走散散心筋骨，老坐著腰不好。”
“臣等告退。”一群身穿黃紫的天子近臣恭敬告退。
隻不過，他們退出去的時候，互相之間都是一副心照不宣的表情，看得開元皇帝咳嗽幾聲，以此掩飾臉上的囧態。
開元皇帝身為大唐皇帝，擁有位於神州浩土中央的人族領地，是神州最具權勢的幾個男人之一。
可是，這位勵精圖治的大唐天子卻有一個所有人心照不宣的毛病，那就是“懼內”。
這不，剛才還威風八麵的開元皇帝，見到皇後進來，趕緊從椅子上站起來，微笑道：“皇後怎麽來了？”
皇後一張臉冷如三九臘月。她問開元皇帝道：“驪陽呢？”
“驪陽？沒在宮裏嗎？”開元皇帝疑惑道。
皇後盯著眼前這個坐擁天下的男人，一字一字道：“驪陽出宮了。”
“什麽？！”開元皇帝滿臉震驚道：“什麽時候出的宮？”
“哼，什麽時候出的宮，陛下難道不知？”皇後冷笑道：“偌大一座太安城，天下首善之地。又有陸地神仙李老將軍坐鎮國公府、有半步聖賢韓大先生坐鎮國子監、有老監正坐鎮欽天監，陛下不點頭，驪陽難道長翅膀飛出去了嗎！？”
開元皇帝仍在裝傻：“皇後，驪陽什麽時候跑出去的？朕這就派千牛衛大將軍把她找回來！”
“陛下裝糊塗的功夫還是一如從前那般出色。”
說到這裏，皇後冷笑道：“兩年前，武陵侯攜世子進京向陛下求親，驪陽死活不肯，你就不允。不允讓人家走了就是，那孩子前腳剛出京，隨後就被一群蒙麵女子打斷雙腿。
堂堂一國侯爵，九境武神，還是進京向大公主求親，被人使調虎離山之計引開不說，唯一的兒子還被人打斷兩條腿回了武陵。這事不小了吧？”
開元皇帝點頭道：“朕當時就派千牛衛大將軍協同刑部徹查此案了啊！……可那幫女匪徒行事太過縝密，查著查著線索就斷了！朕當時發了好大火來著，那刑部郎中薛敬，就被朕攆回老家了！”
“哼，是回老家了！可還沒在家呆半年，搖身一變就成了江州太守。怎的，那位刑部郎中反倒是因禍得福了？”
說到這裏，皇後接著冷笑道：“那定遠侯的二公子被人打了悶棍、塞進裝滿水蛇的竹筐呢？線索也斷了是不是？”
開元皇帝點頭：“刑部尚書辦案不利，朕已經責罵過他了。那周老頭都一把年紀了，朕就沒怎麽苛責他，也就罰了半年俸，以儆效尤。”
望著開元皇帝“義憤填膺”的模樣，皇後知道關於對驪陽公主，她就是說再多也沒什麽用，搖頭歎息道：“陛下偏愛驪陽天下皆知。臣妾執掌後宮多年，你們父女二人隻要別太過分，臣妾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皇後歎了一口氣道：“可是陛下，你看看驪陽都被你寵成什麽樣子了！那幾件事一出，如今誰還敢進京提親？驪陽都十八了，再這麽鬧下去，都成咱們大唐的笑柄了！”
開元皇帝打哈哈道：“哪有這麽誇張，皇後言重了。”
聽到皇帝還在護女，皇後冷冷道：“陛下還不承認是你放驪陽出的宮？”
開元皇帝擺擺手道：“驪陽前些日子來找朕，說長這麽大從沒出過太安城，如今江南風景正好，她想去江南賞花，順便去踞虎城外公外婆家裏小住幾天。”
“所以陛下就放她走了？”聽到這裏，皇後氣極反笑。
“一開始朕也沒答應，可驪陽說馬上就到她十八歲生辰，她長這麽大從沒求過朕什麽，朕心腸一軟……”
“陛下，驪陽什麽性子，陛下難道不知？”皇後滿臉擔憂道：“她從小就愛舞刀弄槍，陛下也由著她胡鬧，她想習武，陛下不惜親自屈尊去領著他拜師李將軍。
可陛下難道不知，驪陽從小習武，為的是什麽嗎？！”
“朕的女兒，朕當然知道！”說到這裏，開元皇帝滿臉傲然之色：“驪陽夢想有朝一日能像大商後母辛、前朝花木蘭一樣，長驅萬裏，蕩平妖族！”
“那陛下難道想不到，如今北方妖族正在集結大軍，準備南下？！”說到這裏，皇後柳眉倒豎。
“皇後是說，驪陽去江南賞花是假，其實她是想去北方前線？”
開元皇帝終於變了臉色。
北方諜報近日不斷傳來，傳聞那位妖皇已經邁入陸地神仙境界，正厲兵秣馬，不日就要南下入侵大唐！
此刻驪陽公主離京，難道真是要上前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