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隱龍(1)
離別在即，師徒二人自秦風出生以來，第一次坐一塊起說起心裏話。
陳魚則是帶著圓滾滾坐在不遠處的一塊青石之上，拖著腮安安靜靜，沒有上前打擾。
這對爺倆一直坐到日落西山，轉眼又是皓月當空。
秦風想起一件事，突然問秦白道：“老秦，問你，為何我從小練劍直到現在，你從來都不讓我碰劍？”
“想聽真話還是假話？”
“當然是真話。”
秦白望著天上一輪皎月，意味深長：“我秦白的徒兒，以後注定名揚天下，這世間凡劍，如何配得上你？”
秦白一席話說的豪氣幹雲，可秦風卻知道他又在忽悠自己。
這糟老頭子壞的很，信了你的鬼。
想到這裏，秦風突然盯著秦白腰間那柄玄青寶劍道：“老秦，要不把你這把劍給我吧？”
秦白笑著搖頭道：“世間寶劍皆有靈，你的劍，須你下山後自己去尋。”
秦風盯著老師父，滿臉欽佩：“老秦，這是我第一次聽人把摳門說得如此清新脫俗。”
秦白滿臉尷尬。還真讓自己大徒弟說對了，這把劍當中有著太多故事，他還真不舍得給秦風。
秦風說歸說，卻不會真的強人所難。想起師妹在出生之時就有那把“星命”寶劍主動送上門來，而自己練劍十幾年，竟連把趁手的劍都沒，頓時有些鬱悶。
於是乎，鬱悶的秦風接著酒勁兒一聲長嘯，嚇得正在不遠處吃草的圓滾滾一不留神又“溜車”滾下了山。
秦白見陳魚跑下山去尋圓滾滾，無奈笑了笑，問秦風道：“準備什麽時候下山？”
秦風道：“明天一早就走。”
秦白點頭。
他望著天上那一輪皎月，似乎突然想起什麽，對秦風道：“明天下山之後，往東十幾裏，會途經一個鎮子，切記，千萬不要在鎮子停留。”
“為什麽？”秦風滿臉疑惑。
“因為為師欠他們錢。”
聽到師父的話，秦風哭笑不得：“我當多大事呢。我不說，他們怎知道你與我什麽關係？”
秦白欲言又止。
這時候，陳魚尋到那個憨憨又回到山上，見小徒弟遠遠注視著他的師兄，似有千言萬語，秦白歎了一口氣，拎著秦風孝敬的美酒，悄然離開。
見師父走了，陳魚扭捏著來到師兄跟前。
秦風望著師妹笑道：“怎麽，我明天就要走了，沒有什麽想說的嗎？”
聽到師兄的話，陳魚再也控製不住自己的感情，她撲進師兄懷裏，梨花帶雨道：“師兄，我舍不得你……”
許是離別在即，這次秦風也不再壓抑情緒，他摟著懷裏的陳魚，囑咐道：“以後累了，就把星命取下來。養劍非一日之功，偷下懶沒事的。”
“嗯！”陳魚重重點頭。
感受著師妹的波濤洶湧，秦風認真道：“女孩子家家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千萬要按時吃飯。”
“嗯！”陳魚不知師兄言外之意，又是重重點頭。
秦風望著滿臉不舍的師妹，輕聲道：
“總有一天，我會強大到能夠保護自己在乎的人。
小魚，在山上等著師兄帶你去看江山如畫。”
“師兄，我會一直等你！”
說出這句話，陳魚再也控製不住，她踮起腳尖朝秦風臉上親了去。
蜻蜓點水，淺嚐輒止。
她努力控製著每一個擁抱，每一個動作，生怕自己一不留神傷了師兄。
一吻過後，陳魚雙頰緋紅，嬌羞難耐。
她上次趁著酒勁兒曾做出驚人之舉，可終究還是個葉公好龍的少女，她轉過身去，落荒而逃……
第二天，秦風沒有去見師妹，而是徑直去了山頂。
他肩上背著一個青布行囊，裏頭裝著一身換洗衣裳，以及……幾十斤毒藥。
秦白早已在山上等候，見秦風上山，微笑道：“一個人出門在外，凡事留個心眼兒。”
秦風點頭，朝著秦白跪下，行三叩九拜大禮：“徒兒秦風，叩謝師尊二十年養育教誨之恩！”
秦白將秦風從地上扶起，感慨道：“以後的路，就要靠你自己走了。”
秦風點頭，退出竹屋。
經過師妹木屋的時候，秦風朝那裏望了一眼，滿目柔情。
而此刻，師妹正躲在小窗後頭，抱著圓滾滾偷偷看著秦風，雙眼通紅。
秦風長舒一口氣。
望著那條青雲縹緲的青石小路。
下山！
……
太白山。古稱“去天三百”，意為山頂距離天上，僅有三百尺之遙。
這座奇山矗立在神州大地之上，吞吐渭漢、冠絕秦川。
《水經注》有雲：太白山“於諸山最為秀傑，冬夏積雪，望之皓然。”
這座山實在太高了，以至於山下凡人僅在六月盛暑時才能同行，俗稱“開山”；而六月以外，霧雪塞路，人跡罕至，又稱“封山”。
除此之外，又有“山下行軍，不得鼓角，鼓角，則疾風雨至”的神話傳說。
當然，秦風身為四境劍修，自然不像山下的凡人，僅能在六月才能在山間行走。他背著行囊一路沿陡峭山路而下，大半晌過後，已是行至山腳下。
他沿著唯一一條山路一路東行，十幾裏地過後，一座小鎮赫然在望。
秦風接著往前，見鎮子入口立一石碑，上刻二字：隱龍。
秦風望見，撇了撇嘴：鎮子不大，名字起的倒是不小。
他走進鎮子，見鎮上有賣酒的、殺豬的、編筐的、賣毛筆的……三教九流、一應俱全。
時隔二十年，再次感受到人間煙火氣的秦風竟有些……小感動。
感動之餘，肚子竟有些餓了。
秦風尋到一家酒館前，一位半老徐娘對著銅鏡塗胭脂、擦花黃，見秦風到來，理都不理。
秦風看了一眼酒館裏頭，見一個客人都沒有，心想就這女掌櫃這態度，生意能好才怪。
他走了半天山路，懶得移步下家，便對著老板娘道：“掌櫃的，來份水盆羊肉，兩張胡餅。”
前世看《長安十二時辰》，秦風可是對水盆羊肉這種盛唐美食垂涎已久，如今下了山當然要親自品嚐一下。
“先給錢，後吃飯，小門小店，謝絕賒賬。”
那女掌櫃終於抬頭瞥了秦風一眼，……接著描她的眉毛。
秦風無奈，從懷裏掏出幾枚開元通寶大錢，遞給女掌櫃。
誰知那女掌櫃的看到，卻像看白癡似的望著秦風道：“嗬，哪裏來的野小子，竟敢拿著私鑄濫造的偽錢糊弄老娘？你小子真當老娘白癡？”
秦風一愣。
他手裏的開元通寶是下山之前秦白給的，不可能有假。
秦風為防萬一，又翻來覆去檢查了一遍——銅錢不可能是假的。
所以……這女掌櫃，在沒事找事？
想到這裏，秦風強忍住怒意道：“敢問大姨，你說我的錢是假，那你的真錢又長什麽樣？”
女掌櫃冷笑一聲，從櫃子裏抓出一把銅錢拍到桌子上，望著秦風滿臉鄙夷道：“睜開你的狗眼瞧瞧，想偽造銅板，也多費點心思！”
秦風瞥了一眼桌上銅錢。
這不看不要緊，看清之後，秦風心中巨震！
桌上那把銅錢，雖然滿是銅臭，上麵那兩個篆字卻依稀可辨。
這些銅錢徑一寸二分，重十二銖。
方孔圓形，上書二字：
半兩！
秦風望著眼前女掌櫃，不覺間，竟汗流浹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