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幻境道葉
“魏公,那批貢品呢?在不在宮中?”
魏禹聞言點頭道:
“所有貢品已經運抵帝京,按規製安排妥當。你所問的湘綾記貢品,早被列為侯補庫存,如今在皇宮內庫積壓著。”
“太後壽誕一應禮儀,已經就緒。湘綾記這批貢品,說得好聽些,是侯補。說得不好聽些,那便永久在內庫吃灰。”
沈煉暗暗皺眉,不禁問道:
“再無一絲可能湘綾記的貢品被啟用麽?”
魏禹淡然道:
“世事無絕對。隻是如今萬事俱備,所有禮儀齊整就緒。萬眾矚目的慶典,又怎麽可能突然改變?”
沈煉雖然不懂皇室慶典,但想來如此高規格的隆重儀式,定好的程序規則,確實是不可能突然變更。
“福王到底在搞什麽鬼?”
“王督公策劃染指了貢品,不可能隻是這個結局。”
沈煉心裏一陣陣腹誹。
魏禹帶著平靜的神色,真像個教書先生般看著沈煉,繼續問道:
“貢品、蠱毒、舞伎,這三起案件,你皆有參與。如若是你主謀此事,你怎麽做?”
這是在考我?
讓我代入主謀?反向推理一番?
沈煉暗暗琢磨。
要說文武雙全、要說謀斷韜略等等,沈煉肯定是比不上徐嘯,更比不上‘一人之下’魏公公。
但沈煉獨有的優勢是知道福王有巨大嫌疑。
“本來我不應該參與此事,畢竟處處皆火坑”
“但這一次見麵,魏公公顯然對我有點意思以徐嘯嚴謹的作風,也不會貿然引見我麵對魏公”
“魏公多次提到曹嵩、徐嘯,這個意思是自己人?”
“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我得罪了福王,遲早還是會有背後的黑刀子我已經參與了此事,那麽站隊在魏公旁邊,或許會多一分保障”
沈煉有了決斷,拱手說道:
“魏公,卑職見識不多,胡亂推想幾句,若有不妥之處,還請魏公海涵!”
魏禹微笑著擺擺手:
“你盡管說,無須有什麽顧慮。”
沈煉想了想,拈起三枚棋子擺在棋盤上。
“貢品、蠱毒、舞伎,環環相扣。無論這三者如今在何地,它們必定還是會融為一體,達成最終結果。”
“如若我為主謀,為何要挑選太後壽誕這個大日子?”
“因其一,隻有這一天,皇帝陛下和太後,才會一起出現。其二,隻有這一天,貢品和舞伎才能一起呈獻。那麽蠱毒,就會置入貢品或舞伎內。甚至直接置入座椅上。”
“日子選定,那麽就是三件物事的安排。”
“首先,貢品,通過一係列與我無關的轉折,順利進入皇宮。然後,再以與我無關的方式,呈現在皇帝或太後身上。”
“舞伎,秘密特訓後送往帝京。並且需要必須登場的理由。那麽南詔國獻禮,就是最好的方式。畢竟是已經指定的舞禮,宣揚我朝在南疆的國威。”
“貢品、舞禮,皆已妥當。那麽蠱毒就有許多方法安置,但最終目的,肯定是結合在貢品和舞禮之中。”
“我有一個膽大的猜測,這所謂的上古祭祀舞,應該是激發蠱毒的方式。否則,何必要秘密特訓?”
“以抹殺一位封疆大吏總督的代價,加上南詔國使節團名望的代價,所獻出的舞伎,不可能隻是小環節,必定是一錘定音。”
魏禹靜靜聆聽,隻是問道:
“若你所說皆是成真,那麽你認為蠱毒發作,是什麽結果?”
沈煉早就設想過這個問題,回道:
“我認為蠱毒不是當場殺害誰,也不是當場控製誰,而是一種潛伏,或者是引起其他某個變故的產生。”
“哦?為何這樣說?”魏禹饒有興致的問。
“當場要殺誰、害誰,無須搞出這多曲折。既然這個蠱毒有效,什麽時侯都能下。何必要選太後壽誕慶典?如若是我,當場一個雷霆炸開,並非深刻謀劃的結果。”
這是沈煉站在福王角度,所設想出的結論。
因為一位權勢滔天的親王,在國勢最興盛的時侯,萬眾矚目的慶典上,自己也在座,肯定不會扔一顆爆雷。
魏禹對沈煉之前的推論,早就有過考慮,所以算不得出奇。但這最後的結論,顯然是令他興趣大生。
“潛伏或引發另一個特殊變故”
魏禹細細咀嚼這個結論,突然想到一個可能。
所謂‘靈光一現’!
大多謎題,並不是不能解,而是缺少一個靈機。
魏禹的手指,輕輕在石桌上點動,沉吟後,問道:
“貢品、蠱毒、舞伎,依你所說,皆已入宮,皆已準備就緒。若是你看,什麽情況是此事的關鍵開端?”
沈煉聞言輕輕一笑,一指重重按在第一枚棋上:
“那批吃灰的貢品,如被重新啟用,就是開端!”
魏禹露出笑意,輕輕點頭道:
“不錯,曹嵩和徐嘯對你評價之高,在我看來,仍是小瞧了你。”
說著,魏禹手掌一抹。
石桌麵上,出現一枚約莫銅錢大,深青色彩,宛若扁尖樹葉似的玉符。
玉符葉片上,七條脈絡清晰可見,各有圖案,精妙絕倫。
“此乃‘幻境道葉’,可在七大派的幻境入口使用。”
魏禹微笑看著沈煉:
“你向徐嘯要此獎勵,他怎麽拿得出,自然要找我求情才行。不過此葉是錦衣衛所授,你要想運用,須在寶瓶寺另換。你也說與寶瓶寺有淵源,想來是不成問題。”
沈煉極是高興,幻境資格終於到手!
“多謝魏公!”
沈煉收起‘幻境道葉’,感覺觸手溫熱,似有玄奧力量湧動。
魏禹再次起身,淡笑道:
“今夜與你一見,所獲甚多。我會趕返帝京,繼續徹查此案。若有需要你的時侯,徐嘯會傳信於你。”
“卑職定當盡心盡力!”沈煉起身致禮。
交待之後,沈煉告辭離去。
魏禹站在亭邊,遠望沈煉消失的背影,又再緩緩轉身,帶著笑意瞧著夜幕下的亭欄,開口道:
“怎麽樣?聽得可清楚,還滿意否?”
一隻尾端是暗紅邊黑色長羽,宛若縮小版孔雀般的禽鳥,現身在亭欄上,盈盈而立。
這隻禽鳥形象奇異,世間實屬罕見。
“你們為何偏偏都要去打擾沈煉?是不是覺得本宮遠在南疆?所以你們便可行事無所顧忌?”
禽鳥並未開口,傲然而立,人性化的眼瞳盯著魏禹,但偏偏有飄緲的聲音,從它嘴中傳出。
說話的應該是位女性,聲音有若寒霜,冰冷徹骨。
魏禹麵對如此質問,不以為意,淡笑搖頭道:
“殿下,你也親耳聽到了,沈煉確實是可造之材。若真將他埋沒,庸碌一生,對你或對他,真是最佳結果麽?”
禽鳥傳語沉默片刻,又道:
“本宮多謝魏公的好意,但沈煉活不過二十一歲,命該如此。再多紛擾,其實是害他。不如讓他平安度過,如此最好。”
魏禹沒想過是這個原因,不禁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