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質疑之人
來到這裏已經有了一段時間,白梟漸漸理解了目前的狀況,在這個世界裏,他像是個幽靈般的存在。人們來來去去,從不把視線放在他的身上。而病床上的少年,名字叫做夜梟。雖說和那個在白梟腦子裏的人名字一樣,可分明是兩個不同的人。
這個夜梟是這個世界上唯一看得見白梟的人,可他對白梟采取了無視的態度。更為麻煩的是,白梟如同被無形的鎖鏈困住了似的,沒法離開這位夜梟太遠。為了搞混這位和腦海裏的那位,白梟每次叫眼前少年“夜梟”時,實際上想的都是“夜宵”。
至於原本在自己腦海裏喋喋不休的夜梟,徹底聯係不上了。來到這裏已經過了一晚上了,白梟不止一次呼喊夜梟,可後者沒有任何形式的應答。
這使得白梟有了一個猜想,或許夜梟在自己腦海裏的狀況,和夜宵與自己的狀況相似。即使不明白原理為何,但和異能是脫離不開關係的。夜梟是不能越過白梟而獨立使用異能的,那麽白梟和夜宵的關係應該也遵循這一情況。
感受不到異能的存在。白梟嚐試了許多次引動異能,可都事與願違,他像是成了一個普通人。之前嘔吐出的陰影物質也消失無蹤,不知道是不是被空氣分解了。
夜宵則漫不經心的翻著書,昨天經過了護士的身體檢查,他早早睡去了,第二天陽光剛剛出來就醒了,看上去精神不是很好。對於白梟的問話,以及後麵逐漸發展成了騷擾的語氣,他都采取了無視。
早飯是護士送過來的,由於夜宵幾乎沒有移動,白梟最多隻能走出病房,望一望走廊。他並沒有關於醫院的記憶,因此看見長長的白色走廊後,隻有些模糊的既視感。也許許多日常生活的記憶,早就磨損的不見形狀了吧。
外麵陽光甚好,窗外一派明媚的景色,雖然是醫院,可卻不少見人群。白梟站在病房的窗邊往下看,有一座沒有運作的噴泉,邊沿有不少嬉鬧的孩子和譴責他們的大人。這便是黑暗異點外的世界,在數月的黑暗中,他早已忘記了外麵世界的存在。
這裏是幻覺,還是現實呢?異點中的人,究竟怎麽樣了。白梟伏在窗邊,思考了兩個小時。正在他感到越發迷惘的時候,病房門被什麽人打開了。夜宵收起了書本,調整了懶散的姿勢,白梟轉過身,看向來者。
當看清來者的瞬間,他的頭腦開始劇烈疼痛起來,眼前的人和記憶中那張麵龐重合在一起。他用嘶啞的嗓音叫出了來者的名字。
“白沫穎······”
總在夢中,總在記憶中,總在幻覺中,這個與自己關係密切的人,居然,出現在了這裏。
“身體感覺好些了嗎?”白沫穎拉來一張椅子,坐在了夜宵身邊,“他們的改造似乎會對精神造成嚴重的打擊,醫生說你有些精神上的異常。”
“我不認為是精神上的異常,”夜宵把視線移向了白梟,“我看得見另一個自己,我甚至能把異能的使用權交給他,這應該是異能的進化。”
“異能者的神經學還沒作為一個專業的學科起步,我確實沒法回答你的問題。”白沫穎露出了不好意思的笑容,“不過這像是人格分裂吧。”
“並不一樣,那個人,可以和我交流。”夜宵對上了白梟的目光,“他現在看上去想說些什麽。”
白沫穎循著夜宵的目光看去,但沒有看見站在窗前的白梟。可這個女人不知出於什麽心態,居然朝著窗邊揮了揮手,熱情洋溢的像是飯店門口的服務生。白梟露出了無所適從的表情。
“他好像不太習慣你這傻子。”夜宵這麽告訴白沫穎。
“那他和你性格豈不是很像。”白沫穎從白色的塑料袋裏掏出來了一個蘋果,“本來想著給你帶牛奶的,不過我之前買的牛奶都過期了,帶過來你也沒法喝。”
兩人間的氛圍白梟沒法融入,就像一個偶然做客的陌生人被卷入了一場家庭宴會。這幅溫馨的場景引發了他心中某些異樣的情感,或許是嫉妒,或許是孤獨,又或許是渴望。
“話說,長老對你的調查怎麽樣了。”夜宵漫不經心的提起了這個話題。
“我都是七年的老資曆了,怎麽可能是異常事務管理局的臥底,調查自然不了了之。”白沫穎的微笑仍舊自然,“不過幹擾你的改造手術的人,確實是我們內部的人。雖說沒有查明,但手術會繼續進行下去。”
二人對話的信息量瞬間大了起來,白梟開始仔細記憶他們的對話,雖然不知道在這裏聽見的信息是否有用,可無論信息虛實,對於幾乎沒有情報的白梟也是分外重要的。
“所有的‘梟’改造後,都會被並入‘劊子手’中,由魅影調度。長老打算保留一部分你的意識,用來協助和監視魅影。”白沫穎停了片刻,“那個男孩在你昏迷的時間被改造了,長老給他取了代號俄裏翁,讓他負責第三異點。”
第三異點?這個名詞一下就吸引了白梟注意,二人談話中的俄裏翁毫無疑問是控製獵人們的小男孩。那麽第三異點就是互助會所在的異點?這兩個人,到底知道多少。
聽了這句話,夜宵沉默了許久,某種情緒從沉默中蔓延而出,甚至感染到了白梟。那是悲傷,絕不微弱的悲傷。白沫穎突然直直的瞪著夜宵,過了半晌,她緩緩開口問到。
“你在傷心嗎?”
“很奇怪對吧,”夜宵回答到,“我不會有這種感情才對,我早已把一切獻給神的降臨了。”他的手微微顫抖,“可不是的,我之所以先前會感受不到情緒,是有人對我下了手腳。”
“看來手術失敗,影響的不隻是你的異能啊,你的洗腦被解除了。”白沫穎歎了口氣,“從前的你,對於降臨會的教義深信無疑,現在,這種精神幹擾消失了。”
這世上不乏虔誠的信者,他們因為教義而對自己的所作所為從不懷疑,可正是這樣的人,他的信念一旦被推翻,就如同父母故意遺失在荒漠的嬰兒,整個人生都將被抹殺。白沫穎看著眼前的孩子,從心底湧起了對降臨會的厭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