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2章 不作罪人
雖然天璣君擺出一副“既然你誠心誠意的發問了,那我就大發慈悲的告訴你。”的姿態,可是襄離還是老老實實的洗耳恭聽,畢竟她實在是太好奇了。
蒹葭得多麽能折騰才把自己折騰成這個樣子的啊!
本以為會聽到一段離奇曲折的故事,沒想到天璣君開口就是一歎。
“蒹葭她,倒也不愧是天之驕女,玄懿帝女兒。”
天之驕女這個詞是不能隨便用的,如此讚譽實在是太盛。更何況別看玄懿帝現在是個沒用的糟老頭子,早些年間也是個帶領北邑鐵騎飛部南征北戰,堪稱一代梟雄的人物。“無能”二字萬萬不能沾染到他頭上去。
配得上他的女兒的,四舍五入也算是個讚譽。
怎麽斷了條腿還斷出功來了?襄離豎著耳朵傾聽。
卻說這蒹葭的的確確有大功一件。
那一日雲末與伽羅暗中合謀,計劃將活死人引入竹筒山,來個從內突破。
伽羅自然是沒安好心,她計劃擾亂自車遲國往西的一片大陸,禍亂的越大越好,別人的死活在她眼裏那都是熱鬧。
雲末也是冷眼旁觀,沒覺得有什麽過意不去的地方。他身體裏的血一半來源於冷酷鐵血的北邑人,一半來源於怯懦膽小躲躲藏藏的蝶族,最是矛盾不過。不過最可笑的卻是他的父族滅了自己的母族,自己還是個不容於世的異類。
異類自然是不會跟正常人一樣的,他對於這些手上不知道染沒染自己母族鮮血的北邑將士都沒有感情,便是真的害死他們也沒有什麽負罪感,反而可能還有幾分快意。
雲末也是個聰明人,他知道要想要挑起事端,最好的辦法就是讓禍患無聲無息的蔓延開,所以這個種植還魂蛭草的皿器必須是沒有人想得到的,且不會被人輕易發現。
蒹葭是個很好的選擇,一個公主殿下不會被人懷疑,就算真的被人懷疑了也沒有人敢去查她。而且她身份尊貴,跟她來往的都是軍中的大人物,隻要她被還魂蛭草寄生,那些大大小小的將軍也難逃此劫。
何況他是不喜歡蒹葭的。第一是因為蒹葭小時候對待他稱得上是虐.待,完完全全沒有把自己看成是她的兄弟,隻是當成了普通奴仆來對待,動輒打罵,讓他過的比狗都不如。第二是因為蟲蟲……嗬,同樣都是公主,有的人高高在上,有的人卻是無人問津……蒹葭公主呼奴喚婢風光無限,可是蟲蟲卻活成了下水道的老鼠陰溝裏的臭蟲,連她的一根頭發絲都不如。
太不公平了,不公平。
雲末隻是在心裏為那些可憐的朋友們默哀了一會兒,便決定下手。不要怪他,怪就怪蒹葭吧,是她害死你們的。
他心無芥蒂的下手,趁著蒹葭沒有防備的時候就假裝錯身而過,將幼小的草種扔到了蒹葭腳下。
草種對於鮮活血肉的渴望遠勝過一切,它“嗖”的一下就鑽進了蒹葭的腳踝皮膚裏,而蒹葭隻不過以為是被什麽奇怪的蟲子咬了一口,低頭看了一眼抱怨了一聲也就沒有在意,隨後罵罵咧咧的走開了。
雲末自以為大功告成,便躲得遠遠的,等著之後的暴.亂。
可是沒想到是能讓沒有發生。
原來蒹葭走著走著,忽然覺得腳踝處一陣劇痛,頓時就跌坐在地。
她還以為剛才咬了自己一口的是什麽有毒的蟲子,結果掀開裙擺一看卻是傻了眼。
如果是被有毒的蟲子咬了那麽腿一定是青紫腫.脹,可是她的腿上的青筋暴.露,簡直像要突破皮膚一樣。血管隱隱起伏,更像是有什麽東西在裏麵蠕動,不禁駭得她大叫一聲。
她心知不好,因為她的那條腿開始麻木了起來,知覺好像是被什麽東西掠奪了去。她不能站起來也不能走路,整個人被巨大的恐懼攥住。
蒹葭是見過被還魂蛭草寄生的人的,她見到自己的腿就已經清楚了,恐怕自己已經被還魂蛭草寄生,很快就要被奪走意識,成了個行屍走肉。
再然後……她就會被這種魔鬼一樣的草支配著,瘋狂的去抓人咬人,散布自己的種子,讓自己的同類蔓延繁衍……
蒹葭幾乎都能想象得到,如果自己搖搖晃晃地走在路上,一定會有人過來扶著自己,然後自己就會咬破他的喉嚨,那個人就會成為自己的獵物。
沒有人會防備自己的,更多的人會來試圖救自己,可是她卻一個也不會放過。
北邑軍營會被她毀了!
不行。
巨大的罪惡感壓了下來,蒹葭從小受到的教導不容許她做一個毀了北邑的罪人。
這個惜命的公主一度想到了自盡。
可是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還魂蛭草已經在短短的時間內控製了她一抱的身體,不會容許她做出這樣的舉動。
不……如果她死了,屍體也不會被放過的!蒹葭在絕望中忽然想到了一條狠絕的辦法。
她用自己已經麻痹到沒有知覺的手,從地上摸索了一塊尖銳的石頭,然後顫顫巍巍的對準了自己已經爬滿一半的小腿。
隻要……隻要砍掉這條腿,就可以了……要快!
她幾乎是沒有猶豫,就落了第一下。
蒹葭咬著自己的頭發,眼淚滾滾落下。疼,太疼了,嬌生慣養的公主這輩子受過最大的委屈就是被襄離懟和腳上磨出泡,何曾受過這等委屈?可是她卻不能不去做。
比疼、比死更可怕的,是當一個罪人!
石頭在尖銳也不是刀子斧子,便是刀子斧子也不能一下子砍斷一條腿,更何況蒹葭還是在用尖銳的石頭。
一下子下去隻是個血肉模糊,她狠狠的砸了許多下,連骨頭都沒斷。
她不死心,還在一下一下的砸,劇痛都阻止不了她。
終於,骨頭給她砸了個粉碎,血肉也被磨開了。她滿臉是血,可是那斷開的血肉還是好的,未曾被還魂蛭草侵占。她趕在還魂蛭草之前砍下了腿。
血流個不停,她卻來不及包紮,更來不及喊救命。
她用身上幹燥的衣服包住了斷腿,然後用石頭擦擦出了火星,點燃了斷腿。
火苗燃起,在吱吱嘎嘎的亂叫中一切亂象滅於灰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