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一心求死
話音落地,所有的人都開始大眼瞪小眼。
殿內似乎隻能聽見翠羽痛苦的喘-息聲。
怎麽會這樣,極樂鳥強大無比,縱然被榨取靈力,也不會這麽快就死掉啊。
似乎是看出他們的疑惑,流金冷笑了一聲,指著日冕金籠中的翠羽說道,“你們是不是好奇先祖是怎麽死的,你們看看我的姐姐,不就知道了?”
翠羽一邊忍受痛苦生產,還要維持日冕的運行,而最為可悲的是,在她的後代誕生的那一刻,她就會離世。
“你是說,那隻極樂鳥也是因為生下了下一代,所以才死掉的?”襄離有些難以置信,總不會她在被契約的時候,就已經懷孕了……
當然除此之外,還有另一個可能性。
她的臉色難看了起來,感覺好像是吃到了某些變質食物。
“很可笑吧,她生下的,是‘主人’的孩子。”流金的眼中燃起了滔天大火。
“她竟然,愛上了那個算計她,欺騙她,讓她成為奴隸的那個男人。她在被占有之後,還心甘情願生下了他的孩子。”
“你說錯了。”微巳打斷了他,“她並不愛那個人,或者說,曾經愛過,但到了最後,隻剩下了絕望。”
“你胡說!”流金氣急敗壞的反駁,“如果不愛,怎麽會生下他的孩子,她自己死了一了百了,害得自己的後代還要為她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生生世世效忠自己的兄弟姐妹,這太可笑了!”
沒錯,身為城主永遠不止有一個孩子,他與極樂鳥的後代,終究要為下一任的城主服務。
流金恨她,恨她讓所有的極樂鳥永遠陷於牢籠之中。
微巳歎了一口氣,無奈的說道,“她愛過那個不卑不亢氣度非凡的落魄城主,卻沒辦法麵對麵前這個狂妄自大的瘋子。她生下孩子,隻不過為了求死。”
雖然她獲得了解脫,卻害了自己的後代。
人們的欲-望不斷膨脹,可是每一代的極樂鳥限於奴隸契約,總是有求必應的。
見慣了貪婪,神鳥便厭倦了。
每一代的極樂鳥的生產,其實都是為了求死。
微巳看了一眼日冕中的翠羽,還是將這句話咽了回去。
可是流金卻顯然意識到了什麽,他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猛地撲向了籠子中的翠羽。
他伸出手來捧著翠羽的臉,親昵的蹭了蹭,而後哀傷的問道,“姐姐,你也要去死嗎?”
因為她就是想要去死,所以才不願意接受人魂獻祭。
翠羽衰敗的臉上扯出一抹笑容,“還是被你發現了,我以為我可以騙過去的……”
流金痛苦的閉上了眼,嘶啞道,“我不許,我不許,你不要死,我馬上就可以殺光整個城的人,我們就可以解脫了……你不要死……”
很快……很快,他就可以殺掉所有可以向他們祈願的人,讓奴隸契約再也起不了作用,為什麽她就不願意再等一等呢?
他忽而放下了抱著翠羽的手,起身向外走去。
“你……你要去做什麽?”襄離有些害怕的小聲問道,“你不會真的要去殺掉所有人吧?”
流金的身形暴漲,延伸出巨大的羽翼,再次化作人麵鳥的模樣。
“是他們,是他們害死了我姐姐……”人麵鳥的眼珠赤紅,“你讓開,我要去殺了他們!”
他的翅膀卷起風刃,朝著擋路的襄離而去。
襄離也不知道自己哪裏來的膽量,竟然敢上去阻攔,刀割一般的劇痛擦過臉頰,下一刻她卻覺得身子一輕,被人攬在了懷裏。
清淺梅香,柔-軟白衣……
師父總是不讓她遇到半點威脅。
嘴上最是嫌棄她,嘮嘮叨叨各種規矩,還催促著她磨礪鍛煉……
實際上,有人罵她欺負她,第一個跳出來反駁的總是師父。
好像那些“諄諄教誨”都不是他說的一般。
這難道就是人們經常說的,口嫌體正直?
相比襄離此時安穩的窩在微巳懷裏天馬行空,流金卻膽寒的看著脖頸上的半透長劍。
這個男人好像愈發厲害,劍快到他看都看不清。
水麵之上露出的冰山一角,仍舊摸不透他隱藏的實力有多深。
流金勉強笑道,“我隻是要去殺城中之人,跟你們又有什麽關係……那些貪婪的人們享受了那麽多代無憂無慮的生活,總應該付出一點代價。”
微巳的眉目上仿佛覆蓋著霜雪,若是襄離抬頭去看,會發現他與平日裏溫柔和善的模樣大不相同。
“用什麽殺人,用你可笑的織夢之術嗎?”
“你怎麽會知道……”流金的臉色一變。
微巳的劍不曾收回,半透劍身折射出他清冷至極的麵容。
“一進入城中我就發現,這裏與傳說中大不相同,而且人們極其嗜睡。”
咦,原來不是晝夜顛倒,而是他們整日裏都在睡覺?襄離打量著流金的臉色,發現他隻是黑著臉,並不反駁。
“夜晚的祭祀遊-行,人們要求的也不是什麽風調雨順、五穀豐登,而是美夢。”微巳抬了抬眼,眼中波瀾不興。
“這一切應該都是你的手筆吧,因為契約限製,你不能傷害城中居民,便想了這麽一個辦法。城中的居民夜夜噩夢連連,隻有通過祈禱才能獲得解脫,甚至還可以向你祈願美夢。”
“夢裏獲得的,永遠比現世要多,更可以完成自己達不成的夙願。長久下來,他們更願意沉溺在睡夢中,而放棄現實世界。”微巳沉聲道,“你就是用這個方法,控製了極樂之城的所有人。”
那一日在祭祀遊-行上見到的金粉,便是美夢的賜予,沒有沾染金粉的人,便要陷入噩夢。
所以他的遊-行,才會收到眾人的追捧。
他索要祭品,便是報複的開始。獻祭是自願的,他們死去便不會遭到契約的反噬,隻要每天“獻祭”幾個人,總有一天極樂之城的城民就會死絕,極樂鳥的奴隸契約便會失效。
可是他沒想到,他所做的這一切,翠羽都是等不及的。
她累了,累到隻想要死去。
他必須快點,再快點,隻要大家都死了,姐姐就自由了——哪怕自由那麽一瞬間。
流金狠了狠心,正要拚著割斷血脈的危險擺脫微巳,卻聽到一聲怒吼傳來。
“該死的女人,都是因為你!”
哀鳴長嘯,翠羽看著胸口上深深刺入的匕首,含淚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