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不當人了
第六十八章
燈火煌煌,微巳的神情溫柔而認真。
襄離是知道師父的為人的,他這樣的人一諾千金,他說自己可以,那就一定可以。
可是……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焦躁感卻浮了上來。
“師父,我總感覺,隨著時間的流失,慢慢的什麽東西就變了,就不是我想的那個樣子……”
“你總會長大的,長大就是這樣。”微巳勸道。
“不要,長大了,師父還會放開我的手。”襄離看著自己空空如也的掌心疑惑道,“為什麽呀師父,是因為我長大了,就不會走丟了嗎?”
如果是這樣,她不介意當個路癡的。
被那樣溫暖的手放開,令人難過。
微巳平靜如水的臉上忽而起了波瀾,澄澈通透的眼眸也不肯直視她,“七年男女不同席,如今你已近及笄,你我之間就算有師徒名分,也不能不顧男女大防。”
襄離聽不懂這麽彎彎繞繞,隻是追問,“為什麽?”
天璿君閉上了眼,“不為什麽,世俗規矩。”
“哦……”她垂頭喪氣的應著。
這下該死心了吧……微巳這口氣還沒鬆下,下一刻卻覺得腰間一緊。
睜開眼,是襄離仰起的狡黠笑臉,“師父,世俗是給人的,我是鮫人,不算在內。”
“你說的對我都不算數。”她用雙臂緊緊抱著自己的師父,給自己找了一個絕妙的理由。
“你……”微巳竟然一時之間還說不過她,隻好扶額無奈道,“你這樣,以後遇到喜歡的人,人家會吃醋的。”
“不會啊。”襄離篤定道,“我喜歡師父,師父肯定不會吃自己的醋。”
也許是她脫口而出這樣的話太過隨便,也許是她把“喜歡”兩個字說得過於輕佻,微巳並不相信,隻以為是她稚氣未脫的言辭。
他哭笑不得的問道,“你知道什麽是喜歡嗎?”
襄離僵硬了一下,忽然陷入沉思。
那什麽,遺光說……喜歡一個人就是要把他當成一朵花,折下去、藏起來……
她要是這麽跟師父說,極有可能被清理師門吧?
而且師父怎麽折這還是個問題……很有可能折師父不成,還會被打骨折。
她神情肅穆了起來,此事還需從長計議。
“喜歡就是喜歡,師父那麽好,我為什麽不可以喜歡?”襄離決定隱藏折花論,找了一個最簡單的理由。
果然……微巳歎了一口氣。
“最喜歡師父”,“師父最好了”……這樣的話也不知道說了多少遍,她怎麽會知道喜歡是什麽意思呢?
“走吧,城中之人似乎都來到了街上,還都朝著一個方向而去,我們也跟過去看看。”他把心思轉了回來。
襄離仗著自己不是人的身份,瘋狂為非作歹,光明正大的拉住自家師父的手。
“人那麽多,我會走丟的。”她一臉嚴肅。
走丟……這還真是微巳心中的薄弱點。
襄離每丟一次,就鬧得人仰馬翻,天璿君自認自己的心髒已經提前步入老齡期,經不起這種刺激,於是當下反客為主,將那柔若無骨的手掌握-住。
此時街上已經掛滿了燈籠,家家戶戶也點起了燈盞,照得整個極樂之城宛如白晝。雖無寶馬雕車香滿路,但也有東風夜放花千樹,一朵朵碩-大的煙花於夜空盛綻,流火四射,星塵冷燼,似用金箔銀墨在天幕之上隨意揮灑。
此時的極樂之城,才忽然有了一點傳說中該有的樣子。
鼓聲響起,點點如催。
而人-流湧動,都在朝鼓聲響起的方向而去。
與剛才那副初醒的惺忪模樣不同,他們的臉上都戴了羽毛製的麵具,身上也穿戴了華服,好像是去參加一場盛會一般。
“這些人不會大晚上的要開始唱唱跳跳起來了吧?”襄離訝然,這個極樂之城的人果然非同凡響,白天睡覺,晚上活動,竟然都是晝夜顛倒的。
“你想去看看?”微巳不知從哪裏弄來了兩個羽毛麵具,此刻正拿在手裏。
“那當然了,這可是傳說中的古城呢,說不定還能遇到什麽奇遇。”襄離毫不客氣的拿過一個孔雀羽的麵具戴在臉上。
她在微巳的麵前跳來跳去,“師父你看,我美不美?”
“噗!”微巳忽然笑了出聲,本來就是孔雀羽,代表著驕傲與炫耀,再加上襄離那頗為自戀的詢問……
可是他笑著笑著,卻發現小徒弟生氣的叉上了腰。
“咳……美。”天璿君含笑道。
“那當然~”襄離堅持自己鮫人一族美貌的驕傲,口中還催促著,“師父你也戴上我看看嘛~”
本來就是要戴的,微巳的麵具是火紅的朱雀羽製成,其上還垂下兩條刺繡精美的長長冕帶,看上去華麗而威嚴。
這樣浮誇的飾物,一般人帶上去總不會好看的,何況微巳生得雪霽清朗,更不會合宜——襄離是抱著這樣的“壞心思”的,但結果卻出人意料。
出人意料的好看。
火紅的絨羽,襯得膚如瓷胎,剛剛好遮過大半眉眼,露出棱角分明卻不十分冷硬的下頜。淡色的唇微微抿著,所以有些上翹,燈火中還微微泛出淡淡的光澤。
冕帶混入發絲中垂下,依稀拖到腰間,隨著行走的步伐搖曳。
若他生在皇家,風儀當屬帝王。
“怎麽不走了?”微巳回頭喊她。
唇瓣一開一合,襄離繼叼腕之後,又衍生出來一個大逆不道的想法。
師父的嘴上,好像有蜜……舔一下,應該會很甜吧?
依稀燈火的照耀下,來往人群俱成虛影,輪廓清晰的,隻剩下他一個。
鼓聲還在響,卻敲在了心裏,一聲一聲隨著心跳起起落落。
“好像……”襄離覺得此刻的師父與白衣劍仙一度重合。
可如果師父就是白衣劍仙,他為什麽要隱藏本來麵目呢?他自己又不是不能出來……
襄離捶了捶頭,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都是幻覺。
“師父我這就來。”她壓下心中的疑慮,朝著微巳的方向跑去。
他們隨著人群走了沒多久,便發現前麵的人忽然停住,而後大家便如同潮水一般從中分開,立於街道的兩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