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妙哉!妙哉!
翌日,清晨。
鍾華和曹德華開著車去車站接何教授。
“哈哈……何教授,歡迎您來指導工作呀,這次又要辛苦您了。”
鍾華和曹德華都迎了上去。
何東軍教授是省中醫院的大專家,也是南中醫大學的教授。跟他們中醫院有合作協議的,他每個月都會來坐診幾天。
何東軍教授六十多歲了,非常精神,也非常儒雅,他微微笑著,跟兩人握手,他道:“不用客氣。”
曹德華忙道:“您請,您請。”
他們把何教授請到了車裏,然後開車往中醫院趕去。
兩人在車上,跟何教授說了病人的病情,也請何教授一同去會診幾個棘手的病人,何教授欣然應允。
到了醫院。
齊主任也在那邊等著了。
一群中醫早在大門口候著了。
何教授到了門口,掌聲頓起。
然後一群人簇擁在何教授身後,浩浩蕩蕩地往住院部走,省裏來的大專家還是很有派頭的。
患者一家也很驚喜了,他們也沒想到居然有省裏來的大專家給他們治病。
何東軍教授來到了患者床頭,態度非常溫和,詢問起了病情,又看了看舌象。
他對後麵跟著的一群中醫說道:“患者舌紅,中根燥幹,這提示了什麽呢,患者胃液幹涸,所以胃氣不降,不停嘔吐,診治時候一定要注意這一點。”
後麵圍著的一群中醫跟小學生似的,拿筆仔細記錄下來。
何東軍教授又診了脈,他說:“患者脈大,按之而散。這位病人是氣虛而導致的腸梗阻,可不能一概而論以實熱論處啊,一定要學會辯證。”
“這個西醫手術之後,患者肯定會氣血虛弱的。你們要注意到這一點,以後在配合西醫手術之時,一定要做到術前術後的補氣血工作,這樣術後,恢複起來很快,也不容易留下麻煩,預後會比原先好很多。”
其他人又趕緊記筆記。
齊主任也認真地點了點頭,像他們做慣了臨床的人就會發現,在手術前後讓中醫參與進來,那預後就是會好很多。
何東軍站了起來,背著手,繼續道:“那麽我們說啊,治一切痞塞不通,都在於治氣。三焦之氣的樞紐在哪兒,在脾胃,脾宜升則健,胃宜降則和。治氣之要,在於升脾降胃。”
“這位患者是典型的氣機逆亂,上不得入,下不得出,而至關格。這就是導致他腸梗阻的原因。那我們應該怎麽治啊?”
何東軍看了看後麵的一群年輕中醫。
大家都有點不敢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何教授是大學教授,他鼓勵道:“沒事兒,大膽點說嘛。”
徐原壯著膽子道:“理應益氣降逆,增液行氣。”
何教授誇獎道:“哎,這個年輕人不錯啊,很快就找到治療思路了。”
鍾華瞥了一眼徐原,這不是昨天許陽的原話嗎?
徐原頓時有些飄,這種看過答案再去回答問題的感覺,好爽呀!
其他小中醫也都看了看徐原。
何東軍又問:“那麽用藥的思路應該是怎麽樣的啊?”
小中醫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何東軍又點名徐原:“來,這位同學,你再說說。”
徐原又弱弱道:“治療這種關格大症,必須要用掃蕩攻堅之藥,而且必須要氣藥掛帥。”
“哎!不錯。”何東軍眼神中頓時充滿了讚賞。
鍾華和曹德華都一臉嫌棄地看著徐原。
齊主任也是一臉古怪。
何東軍還問:“小夥子,你叫什麽名字呀?”
徐原心髒立刻撲通撲通在跳:“我……我叫徐原。”
何東軍點點頭:“徐原,不錯,那如果讓你來開方子,你會怎麽開?”
“額……”徐原露出了一絲尷尬之色。
曹德華看向了徐原,這小子不會要把許陽的方子背出來吧?
見徐原不敢說,何東軍就像是在上課一樣鼓勵道:“說說嘛,大膽一點,醫學就是要交流的,不要怕說錯,說錯了然後再糾正,其實這就是進步。大膽一點,說吧。”
其他人都看著徐原。
小中醫們也都看著這家夥,就這麽一會兒,徐原都裝了兩個逼了,他還能再裝下去嗎?
徐原咽了咽口水,左看看,右看看,試探地說道:“生芪90g,紅參20g(另燉),生地30g,元參60g,麥冬90g,厚樸30g,沉香、木香各5g(磨汁對入),赭石粉50g,萊菔子30g(生熟各半),薑汁10毫升對入。”
曹德華翻了個白眼,這貨還真把許陽的方子給背出來了。
中醫們紛紛麵麵相覷,這劑量稍微大了一些了吧?患者這麽虛了,如此破氣行滯可以嗎?
鍾華也是一臉膩歪。
何東軍初時臉上還保持著和善的笑容,但是他越聽眉頭越皺,到最後,徐原背完了,他還是一言不發,神色有些凝重。
過了稍頃,他抬頭道:“你把方子寫下來,我再看看。”
還不等徐原動手呢,鍾華直接把手上的紙條遞給了何東軍。
“已經寫好方子了?”何東軍接過來仔細斟酌,他越看越是驚訝,他對旁邊站著的鍾華道:“妙啊!這方子的配伍極其合理,很是巧妙,簡直是絲絲入扣啊。”
“你看看,患者本就是氣虛失運才窒塞不通,所以才該塞因塞用,重用參芪大補元氣,思路是很正確的。”
“而且妙就妙在還加入了少量的木香和沉香磨汁對入,更助大氣流傳。我們不隻是要單純補氣,患者是氣機逆亂,大氣健康流傳了,見效才會快。”
“而且你看看患者胃氣不降,他加了赭石和厚樸來降胃逆。但是患者是胃液幹涸,單純降是降不下來的,所以他這方子裏還藏著一份大劑的增液湯!以圖增液行舟啊!”
“患者是腸粘連不全梗阻,上氣不入,下氣不通,關格大症。那肯定是需要破滯開結的,單純的補氣見效肯定是不佳的。”
“你看他又用了萊菔子,什麽是萊菔子,這是白蘿卜成熟後的種子啊。白蘿卜生食則噫氣打嗝,升氣寬胸,上焦先通。熟食則轉矢氣,腸鳴轆轆,下氣極速,通利二便,中下二氣可通。”
“萊菔子與蘿卜同性,而他巧妙地用了生熟各半,以圖迅速通理三焦氣機,畢竟現在患者上下皆病嘛,妙哉妙哉!”
徐原被誇得臉都紅了。
其他人都“哇”的這樣看著徐原。
鍾華則是疑惑地問:“可是何教授,這個劑量難道沒有太大嗎?您看患者現在極其虛弱,動則氣喘,連坐起來都氣喘啊。
“此時不該大補或者大瀉,尤其他的劑量還這麽大。恐怕患者此時難以承受萊菔子如此攻伐開破,難道不該徐徐圖之嗎?”
何東軍擺了擺手:“哎!雖說萊菔子通利下焦,速度極快,有推牆倒壁之功。但是你要知道,萊菔子本身就不易傷正,適合用於老年人或者體虛之人。”
“這個患者苦病良久,極其體虛,的確不宜強行攻伐開破,不然極易生變。但是你看看他開的參芪劑量。你以為他參芪用這麽大的劑量就隻是為了補氣?”
“不對,此方妙就妙在他用了比較大劑量的萊菔子,但是卻用了更大劑量參芪來統領它,以至於讓它有推牆倒壁之特長,又克製其開破之弊端。確實很妙啊!”
鍾華和曹德華終於聽明白了,可聽完之後,兩人都有些尷尬了。
何東軍拿著方子繼續稱讚道:“此方看似用量不小,看似患者不受開破攻伐,但是其中配伍卻是絲絲入扣,而且是增無可增,減無可減,劑量也是極為巧妙的。”
“益氣降逆,增水行舟,開破而不傷正,反而扶正理氣。太妙了,此方一下,三焦之氣當迅速恢複,衝決窒塞,所以應當是會效如桴鼓,諸症立愈啊。”
其他小中醫們也都震驚地看著徐原,臥槽,這貨什麽時候這麽牛了?居然被何教授這一頓爆誇!
何東軍有些歎服地抬起頭看著徐原,眼中充滿了震驚和欣賞:“小夥子,你叫徐原是吧?後生可畏啊!年紀輕輕,遣方用藥的水平竟然如此之高,簡直讓我歎為觀止!你師從何人啊?可是中醫世家出身啊?”
徐原臉都憋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