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隱約之間

  刺目的日光下，燃燒的火焰將空氣扭曲，煙塵垂直向上翻湧，少女站在寂靜的戰場中，隱約間，似乎聽到了有人正在呼喊……呼喊著她的名字。


  “雨槿”


  “啊，我在。”


  少女輕聲應答著腦海中的聲音，她慢慢張開眼睛，環顧四望，可惜，聲音主人那日思夜想的身影，並沒有出現在她身邊。


  因為……他們早就死了。


  她最親愛的父母，早在十三年前，就絕望的死在了她的麵前，刻骨銘心。


  “哈啊…哈啊……”


  安雨槿劇烈地喘息著，頭痛欲裂，胃部有什麽在翻湧，幹嘔的感覺怎麽也止不住。


  要……撐不住了啊。


  她和‘易’的那一戰，源力消耗很大，身體也受到了重創。


  那四道劍傷其實非常嚴重，可情況危急，她根本沒時間治療，隻能簡要處理一下，強撐著繼續戰鬥。


  現在，幾場激烈的戰鬥過後，她失血過多的症狀正在加劇，身體上已經出現了應激反應，腦袋昏昏沉沉，意識和思緒仿佛正在離她而去。


  “我還……不能死。”


  安雨槿咬著牙關，向前邁了兩步，將貫穿了某具屍體的長槍用力拔出——


  那是一個強壯的白人傭兵，之前，他用火箭彈炸爛了她所乘坐的車，指揮所有人用槍射擊她們。


  當時，情況危急……她隻有衝過來殺光他們，同伴才有可能活下來，可這個傭兵槍法很準，始終幹擾著她的行動。


  沒有辦法，她隻能擲出了長槍，貫穿了他的脊髓，殺死了他。然後，她跳進了他們的陣線，用手槍和匕首，殺光了他們所有人。


  “車…車上還有活著的人。”


  安雨槿終於想起了之前的一切，她急切地邁開步子，沿著長街往前走，找到了印有十一局標誌的車輛。


  此時，經曆了高溫和爆炸的車子，半邊已經變成了扭曲裸露的鋼鐵，密密麻麻的彈孔鑲在上麵，死者的屍體難以辨認。


  安雨槿踉蹌地走到車的一邊，用力拉開了後座的滑門，將縮在最角落的人拉出車廂，小心地放到了地上。


  這個女孩，安雨槿認識她，她叫王雯，是剛加入十一局的新人，半個月前才成為境武者。她很喜歡笑，笑的時候會眯起眼睛，非常可愛。


  然而，這個時候，女孩已經昏迷，她的額頭被流彈擦傷，鮮血沿著臉頰流到脖頸。安雨槿掏出止血繃帶，想給她包紮傷口，或許是感覺到了什麽，女孩竟然在這個時候悠悠轉醒。


  “安雨槿…隊長…”


  “是的，是我，我在。”


  安雨槿的聲音顫抖的厲害，她的手也在抖，明明隻是簡單的包紮，可她卻怎麽也做不好，她手上都是血，灼熱而黏稠，仿佛有種鋼鐵融化的觸感。


  “不要…費力了…我……救不活了…”


  女孩的聲音很小，她仰著頭，看著狼狽的安雨槿，很淺很淺的笑著，笑得非常可愛。


  “對不起…”


  安雨槿終於忍不住了，她抱著女孩的臉頰，淚水止不住地流了下來。她也想救她啊，可女孩的半邊身體都沒了，如果是普通人，早就死了。


  她能成撐到現在，已經是境武者的生命力足夠強大了，受了這麽重的傷，流了那麽多血，終究……已經不可能活了。


  “對不起…對不起…”


  安雨槿不知道說什麽好，隻是一味地道著歉，這些人都是她的下屬，他們因為她命令而奔赴戰場，每一個人的死都有她的責任。


  就在不久前，她們還在同一個車裏，如果她反應更快的話，如果她自己夠強的話，也許……她就能救下所有人，而不是現在這樣，絕望地抱著一個花季少女，眼睜睜的看著她死去。


  “隊長……不要…道歉，我最崇拜…你了，請…不要哭…笑…笑著。”


  女孩的聲音愈發微小，安雨槿隻能將耳朵貼在她嘴邊，才勉強聽得見她的話。


  “嗯！我會笑，我在笑！”


  安雨槿用力的抹去淚水，強迫自己露出笑容，她懷中，女孩的身體漸漸失去溫度，淺黃的氤氳從她身體上溢散而出，仿佛隨風飄渺的雲霧……


  覺醒了源初天賦的普通人，在曆經了蛻變階段後，便會獲得源力，成為境武者。


  源力，誕生於生命，顯現因靈魂的力量——它的本質，就是靈魂力量與生命力量的融合。製造源力的過程，就是同時燃燒一個生靈的生命和靈魂，轉化、融合、升華。


  而源力，也會不斷滋養生靈，讓它的生命和靈魂愈發壯大，不斷成長——變強的生命和靈魂，又會產生更強大的源力，兩者相互促進，螺旋上升，讓生靈得以前往更高的生命境界。


  也正因為源力來自生命和靈魂，所以當人類走向死亡時，失去活力的血肉軀體再無法留存源力，源力就會開始溢散，形成了境武者死亡時特有的場麵——淺靄。


  “隊長…請…一定要…活下去。”


  “嗯！我會加油……我會加油活下去的。”


  “不…隊長…走吧…快…走吧……漆黑業火…已經…所有人…都會…”


  女孩想說的話還有很多，可終究沒能說完，她眯著眼睛，擔憂地看著安雨槿，至死都沒有安心。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安雨槿感覺一股火焰正在她腦海燃燒，燒得她思緒間一片滾燙，可她沒有放棄抵抗，她咬著牙關，放下女孩的屍體，顫巍巍地站起身體，再次拔出了地上的長槍——


  （“喂！喂？有人聽的到嗎！這裏是境武者協會！請求支援！請求支援！”）

  （“所有防線已經被漆黑業火攻破，地庫即將失守！十一局！警部總署！誰都好！請救救我們！”）

  （“啊！！！擋不住了！他來了！他進來了！漆黑業火中三十七明火的第三位：空明火·陸詞！他進來了！”）

  對講機中，絕望的慘叫聲接連響起，雜亂的槍聲和響動混成了一團，在一聲巨大的轟響之後，另一端徹底寂靜，通訊也變成了忙音。


  他們……敗了，徹徹底底的失敗了。


  十一局完全中了漆黑業火的圈套，不僅調走了很多人去支援綿林市，還聽信了假消息，差點抓錯了人，所有人被一鍋端掉。


  這樣的局麵——真的還要掙紮下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