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113.結局前奏：思慕往昔年月
不得不說，薑還是老的辣的，老爺子果然夠銳利，將自己的兒子看的透透的，不過一句話，就直接問到了重點……
就連任何怔愣都沒有，完全就已經習慣了老爺子的如此犀利，顧博明狀似無奈的搖了下頭，同時開口說道：“爸您也實在是太精了點，我還什麽都沒說，你就已經猜到了。 ”
上麵有個這樣的父親罩著，好又不好的，實在是……
心裏頭都是萬般辛酸，顧博明對於自己的無從掩飾而抹淚，裝的一手的好委屈，他這個樣子，也就隻有杜予清會給他點麵子，象征性的哄一下，或者是去滿足他的要求。
家裏其他人都才懶得搭理他，老爺子更是，直接無視，冷哼之聲更重了一點，他眼底的鷹銳之光變的越發亮了，湛湛的盯著顧博明，他警告一般的開了口，道：“你小子少給我裝，快說，遠山呐孩子到底還記不記得你！再敢跟我賣關子，一棍子敲爛你腦袋！”
說話之間，老爺子直接就將拐杖握住提了起來，指向顧博明，一臉的凶惡，實在是叫人……想笑。
外人會怕他，家裏人卻沒一個會當真，老爺子越老越幼稚，做出的事情也是，舉手投足之間都越發的幼稚，還格外的誇張，早就已經看習慣了，誰還會怕？
不過顧博明倒是很給他麵子，露出一個“我好怕怕”的表情，萬般配合的低下了頭，賠笑似的說道：“爸，爸，你別生氣，別把身子氣壞了，我說，我這就說。”
老爺子果斷滿意了，老頑童的臉上露出一絲笑意，卻又故意繃著，裝到更嚴肅，更凶悍，胡子簡直都要立起來了，中氣十足的吼道：“快說！”
雖然不怕，但是老爺子的聲音實在是洪亮，直接連心都被震到一顫，顧博明端正坐姿，很是直接的開口說道：“他也不算不記得我。”
“他記得我是誰，知道我是顧博明，但是我去見他的時候，他會對我笑，就像是他一貫對待人的謙和姿態，這跟他以前的態度相差太大，所以，依照我的猜測，他是隻記得剛入大學以前的事情了。”
確實，大學兩人是同一個班集體的人，甚至還被分到了同一個宿舍，但是因為顧博明那叼樣，實在是不愛跟大集體一起住，就辦了走讀，與慕遠山的接觸並不算太多……
但，即便如此，兩人最開始的關係還是不錯的，甚至可以說，在整個學校，顧博明也就跟他處的來，看他順眼一些，若是長久交往下去，絕對可以發展成鐵哥們。
然，這終究隻是一個設想而已，因為，慕遠山遇見了杜予清。
說命中注定也好，說緣分也罷，總之，不過遙遙一眼，顧博明就怦然心動。
再然後，他就將他的霸道發揮到了極致，對她極盡追求，做盡了他畢生都從未曾做過的各種舉動，或浪漫或熱烈，甚至是把他這一生所擁有的全部熱情，再不能更深刻的感情，全部都給了她一人……
驀然的，腦海之中浮現出了當年的畫麵，那顆梧桐樹下，青春少女的清靈笑容，不過一勾唇之間，就叫他的心跳，怦然加速，旋即，就連整顆心都淪陷了。
冷郅的嘴角被一抹溫柔融化，直叫眼底的威冷都得到了熔化，顧博明眼底有著一晃而過的深情，旋即就微微低下了頭，將拳頭提到唇邊，輕輕咳嗽了一聲，再度看向老爺子開口之時，就又恢複到了一貫顧博明的神態……
“爸，依照我看來，慕遠山並不可能記得小兮那孩子了。”
“怎麽說？”
“他對我的記憶都還是停留在大學同學這個層麵上，後麵所發生的事情，當然更不記得了，我問過他，記不記得夏冰清，他說就隻保留在鄰居的記憶上麵，所以，怎麽可能還會記得跟她生了個女兒？”
說到這裏，顧博明便暗暗歎了一口氣……
“我剛才跟小兮那丫頭說那話的意思，其實就是在試探她了，我就怕她會因為她父親的不記得而情緒波動，不過還好，那丫頭當真是個堅強的好孩子。”
叫他再不能更滿意了。
老爺子亦然，一提到慕兮年就會露出笑容，樂的不像話，瞧，這不，幾乎是立刻的，他那佯裝憤怒的麵龐就被笑容填築，就連翹起的胡子都順了下來，摸了一摸，他搖頭晃腦似的說道，口氣之中全部都是驕傲——“是啊，那丫頭啊，我實在太喜歡了，亦城這孩子眼光確實好，會挑人，君臨也是啊，未未那丫頭別提多喜歡了。”
在場除了顧博明，其餘的兩個兒子也在，分別是老大和老三，也就是大哥二哥和三哥的父親了，聽到老爺子這樣一番話，都忍不住在心裏麵抹了兩把老淚……
別過頭去，都紛紛暗自抹著淚，在心裏麵辛酸不已——老爺子這意思，可不就明擺著在借機刺激他們的，你說這兩個小輩都有孩子了，他們的兒子卻還都是連影都沒有，這也就罷了，萬一有了，已經有慕家這兩姐妹在做標本了，起點這樣高，簡直壓力太大了！
確實，這就是老爺子的想法，在他心裏麵，他顧家孫兒就沒有一個差的，找的老婆當然也必然都要是人中之鳳，絕對要匹配的上……
當然，這個匹配不是指的家世身份方麵，而是人品，老爺子一向就隻看重這個的，其餘的，都可以當成浮雲，完全不做考慮。
不過嘛，有了小兮那麽個漂亮的過了分的，還有未未那個也屬上乘的，這皮相方麵，起點可就高咯……
吃吃吃的偷著笑，老爺子一臉的賤兮兮。
反正不是他挑，那幾個孩子壓力大才好呢！叫他們不知道早早就去找女人！看吧，被倆弟弟給比下去了，像什麽樣子！
摸著胡子，一邊幸災樂禍的笑，一邊用眼光將眾兒子們挨個的掃量一圈，老爺子用著一種極端自豪的語氣，得瑟不已的重新開口道：“恩……果然是我顧家的種，挑女人的眼光都繼承的一流，像我的眼光，當年獨獨挑中了你們的媽，多好。”
否則，她那麽早就去世了，他當時正值最鼎盛時期，多少女人巴巴的送上門，他卻連一眼都沒有看過，更沒有生出過任何再娶的心思，獨獨做了這麽多年的老光棍？
這五個孩子都沒成年就失去了母親，算下來，幾乎就是他一個人帶大的，老爺子當年的辛苦，完全可想而知……
◆
“行了，小兮那邊是完全不用擔心了，未未還在坐月子，就不喊她過去了，不過得先叫君臨去跟她打個招呼，我想，那孩子一定也會想認遠山做父親的吧？”
其實，在顧家人的眼中，未未就是慕遠山的孩子，跟慕兮年絕對的親姐妹，不摻一絲雜質……
當然不摻了，那麽純粹的姐妹之情，試問，誰敢說比的過？
慕兮年哭完了，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夏未年，她想著，這事必須先告訴她，所幸兩姐妹在老宅剛好住的一棟，因此的，她直接就下樓去了未未的房間，跟她把這個消息說了……
未未還在坐月子，最好是別出門吹風，但是她也實在是不想等了，就一定要跟慕兮年一起去，最後，還是顧亦城說動了她。
“這種時候，你姐最需要的就是跟父親獨處，妹妹頭乖，就在家裏麵養著，等到一切都處理好了，姐夫一定第一個將你接過去，去見父親。”
摸了摸夏未年的腦袋，顧亦城笑著去哄她，她是真乖，一聽到有可能會妨礙姐姐跟父親的相處，立刻就同意了……
家裏其他人，除了顧博明，誰都沒有跟過去，就連老爺子都沒有。
如果說，慕遠山隻記得剛入大學時候的事情的話，那麽，那孩子壓根就不知道他的，他又何必湊過去為他的記憶增添混亂？
其實，還有一句話，老爺子沒問——遠山那孩子，還記得予清麽？
對慕遠山來說，他記憶中最最叫他痛苦的，非杜予清莫屬了，應該當之無愧的第一個忘記她的，然而，兩個人又是從小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初戀是她，這其中，又有多少的幸福和快樂，怎麽舍得忘記？
這個事實本身就是一件太過殘忍的抉擇，所以，老爺子不想問……
其實，也不必問了吧，至少，於慕兮年而言，她懂她的父親，她了解他，所以，她萬般篤定，父親沒有忘記媽媽，當然，是以另外一個角度去記住的——青梅竹馬，多年好友。
是了，杜予清同慕遠山是在確定要去上大學的時候才確定戀愛關係的，以前左不過也就是叫人臉紅心跳的曖昧……
慕遠山從清醒開始，就已經知道了自己的記憶方麵出了問題，休養的這些日子，也都從醫生那裏完全清楚了，當然還有顧亦城的二伯，他幾乎每天都去探望他，陪著他，有太多的事情他都已經說過了，所以，他當然知道，自己現在已經是多少歲了。得夠句無了。
這麽多年的歲月，他一直放在心底的那個女子，當然會有家庭，說實在的，若是叫他選擇，他也會讓杜予清有個幸福完滿的家庭，毫不猶豫的，否則，叫一個女人等一個男人這麽多年，而且還是毫無確定希望的那一種，太過殘忍，這種事情，他做不來，也舍不得……
當然還深深的愛著杜予清，這一份感情，從他年少之時就存在心裏麵了，隻是，都這麽多年過去了，她也已然成立了自己的家庭，他當然不可能再對她抱有讓任何的奢想。
於是，隻能暗藏在心底深處，從今以後，隻把她當成是一個妹妹，僅此而已……
其實，杜予清已經去見過慕遠山了，就在顧博明去老宅告訴慕兮年的時候，她單獨與慕遠山相處了那麽久。
就這，還是她好說歹說，既是哄又是勸，外加威逼利誘的，才叫顧博明堪堪同意了，心不甘情不願的撒了手，留她一個人在病房……
◆
“遠山，你現在狀況怎麽樣？感覺還好嗎？”
清眸凝定著慕遠山，杜予清的眼睛裏麵除卻了關懷之外，不含半分多餘的感情，當然沒有曖昧，更沒有年少之時的那種愛慕，慕遠山是個明白人，當然看的懂……
說不失落是不可能的，不過倒是也沒有多做計較，反正也早就已經想開了，沒什麽了，他回以杜予清淡淡的笑意，一如當年，那個清俊儒雅的年紀小生。
臉色更是一如既往的謙遜，慕遠山笑看著杜予清：“我很好，身體恢複的很好，醫生說再接再厲下去就能完全恢複了，倒是你，清清，這些年，你都還好麽？”
“好，我很好。”
點著頭，杜予清同樣回以慕遠山微笑，看著他這張已經被歲月鐫刻的臉龐，恍惚之中，杜予清的眼前忽閃過當年……
這個人，這個男人，在她的記憶中占據了不可替代的重量，她的青春年華裏麵，最美好的，就是他了，那些久遠的記憶，是永遠不可磨滅的，雖然早就已然對他放下，不再存有愛情，但是，那麽多年的感情，卻依舊存在，她依舊還是愛著他的，隻不過，換了另外一種方式而已，就像他所想的，她是他的妹妹。
她在以妹妹愛著哥哥的方式，愛著他……
驀然之間，心尖微微有些發酸，也不知道到底是在悵然時光的飛逝，物是人非，還是在為慕遠山感慨，這將近二十年的歲月，他竟就這樣沉睡過去了，這中間，她曆經了多少風浪啊，都不再有他，有的，是她生命之中的愛人。
眼角微微發紅，悄然將頭低垂而下，眼睫毛顫動之間，隨意盯著地麵看了一會兒，杜予清沉默了……
慕遠山也一向不是個多愛說話的人，更是也知道杜予清這一刻的感慨，於是，也沒有主動開口。
與其他人不同，慕遠山是個很招人喜歡的人，無論是誰，都很願意親近他，他那麽多年的歲月裏麵，說真的，除了因為愛情而遭受到了顧家那幾個兄弟的怨恨之外，其餘的任何一個人，都很喜歡他，這與他的氣質，更與他的人品相關……
一般人聚在一個屋子裏麵，如若不說話的話，難免都會有所尷尬，可慕遠山卻不同，他總是可以很奇異的給予人安定，叫人即便隻是安靜的坐著，都會覺得安心。
而這，也是杜予清當初最喜歡他的地方，跟這個男人在一起，不會有半點的壓力，他是真的很好，隻可惜……
暗暗歎了一口氣，杜予清重新抬起了頭，再度對著慕遠山綻放出了笑顏，她眼底的那一抹悵然再不複存在，有的，隻是欣喜，看著慕遠山，她重新開口，說：“遠山，得知你還活在這個世界上，我真的很開心，這麽多年，我一直都還把你放在心上，你是我的朋友，這一點這一生都不會改變，你知道的，對嗎？”
“當然知道。”
頷首，微笑著，慕遠山說道：“這一點我在我們都還很小的時候就很肯定了，清，咳，予清，我剛看到博明對你很好，這我就放心了。”
“嗯，他對我確實很好。”
說到顧博明，杜予清完全就是下意識的，笑容之中摻上了一抹甜味，就連眼底，都有著一晃而過的柔情，那是與剛才截然不同的，心裏麵有些晦澀，卻能夠很坦然的麵對了，慕遠山笑的更清朗了一些，兀自點了個頭：“那就好，博明是個好男人，雖然跟他接觸不算太多，但這點我還是知道的。”
確實，即便當年他是采取著那麽強硬的手段將清清奪去的，但不可否認的是，他確實是個好男人，雖然曾經那麽多年，慕遠山都對顧博明心懷著恨意，但，那是他也不能夠否認的事實所在……
當年的慕遠山，其實多少是有些慪氣的。
他生性淡泊，對於太多的事情都持有遠觀態度，幾乎從來不會爭，就連杜予清，都是因為從小一起長大，水到渠成就在一起的，那些所謂的追求，在他身上也並沒有上演過，興許就是因為這樣，所以當看到顧博明竟然那般熱烈的追求予清，並且當真得手了之後，他才會那麽生氣……
那簡直是對他從小到大待人方式的抹殺，又是他深愛著的女子，雖然他表現淡了一些，可那並不代表他就不愛她，所以，怎會不生氣？又怎會不難過？
想起當年，慕遠山對顧博明的仇視態度，再一看他現在這張平靜溫和的臉，恍惚之中，杜予清就慶幸了起來，在這一刻，她突然覺得，或許遠山的失去記憶反倒是一件好事情……
他將仇恨丟棄了，他的心裏麵再不複任何的遺憾，這樣子的他，才能夠真真正正，完完全全的開啟一段新的人生，那麽一段，不再有痛苦的。
這樣想著，杜予清就當真越發的高興了起來，笑容也變的越發真實，去繼續與慕遠山聊著，再無任何當年分手之後的尷尬，所謂的芥蒂和愧疚，更是沒有了……
多好。
◆
當然，杜予清還是將這些年的事情大抵跟慕遠山講了一遍，沒有怎麽提及到細節，就隻是隨意概括，更是將自己與他之間的那麽一段給抹去了，直接說——他與夏冰清成過婚，兩人有一個女兒。
夏冰清也是同慕遠山一起長大的，慕遠山當然記得她，但是，這樣聽杜予清提起來，他確實完全回想不起來她的樣子了，心裏麵更是連一點情感波動都沒有……
慕遠山著實詫異，他對夏冰清，並沒有任何多餘的感情，相處那麽多年都沒有，怎會娶了她？
但，杜予清沒把這中間掙紮細節說出，就隻說的兩人當年還是挺相愛的，大學畢業之後就成婚了，然後有了孩子，再然後，他出了車禍，就導致了接下來那麽多年的昏迷……
雖然這一套說辭近乎完全找不到破綻，然而，慕遠山多聰明一人，尤其在涉及到自己婚姻的事情上麵，他更是了解自己，不可能沒有感情就成婚，更別問他為什麽，但他就是篤定——自己不會愛上夏冰清，這不可能。
所以，這裏麵一定是有某些說不得的原因的……
既然說不得，那就算了吧。
慕遠山也懶得去追究，並沒有多做追問，隻直接問了他最關心的問題——“那我的女兒呢？她在哪？還有夏冰清，她現在怎麽樣？”
“你女兒叫慕兮年，據說這名字是你取的。”
兮，諧音“昔”，往昔年月的意思。
慕遠山是個才子，他一向比較喜歡講究字詞的，恰好他的姓又是慕，這才會有了慕兮年這麽一個名字——思慕往昔年月。
並不是說有多麽好聽，但，這裏麵蘊含著的，是他的感情，濃深不可失去……
至於往昔年月裏麵的人是誰，這就再清楚不過了，而有關於這個寓意，夏冰清並不知道，倒是杜予清，第一次聽到就明了了，也就是那個時候，她對慕遠山的愧疚就更深了。
這個男人，確實是在用盡全部的身心去愛她，即便她已經不愛他了。
是她的錯，明明先給予了他感情，卻又抽身而出，將感情付諸給了另外一個男人，而且，較之他還更為深刻……
杜予清愧疚極了，卻也沒辦法，愛情是多麽自我的一件事情，它豈會是單個人的力量就可以控製的住，又豈會是單個人的念想就能夠改變的？
◆
“兮年，慕兮年。”
咬文嚼字一般，將慕兮年的名字念叨了好幾遍，隨之才抬起頭，看向杜予清，慕遠山難得不正經的調笑了一下：“這種名字，確實像是我取的，是我的風格。”
抿了抿嘴，輕聲一笑，杜予清讚同道：“是啊，也就你了，兮兒那丫頭完全繼承了你的優點，很喜歡看書，不浮誇不焦躁，很安靜柔順的一個女孩子，我每次看到她坐在那裏看書的癡迷樣子啊，都忍不住會想到你，老顧那家夥有的時候還會吃醋呢。”
杜予清當真是完全放開了，就連玩笑都開的出來了，同樣笑著，眼神溫溫潤潤的，籠罩著杜予清，慕遠山說：“我好想見見那孩子，現在應該都要成家了吧？”
“嗯，她就在路上，老顧已經去接她了，遠山。”
頓了一下，杜予清隨後才開口：“遠山，有件事情要告訴你，是喜事，兮兒那丫頭現在懷著身孕呢，將近八個月了，說是雙胞胎，至於孩子的父親嘛，是老顧和我的兒子。”
“那我們不是成親家了？”慕遠山笑道：“果然，我跟你之間的友情一定會維持下去的。”
“那是當然！”
故作誇張的點了下頭，杜予清沒一會就恢複到了一直以來的活潑，不過到底是上了年紀的人了，歲月多少還是在她臉上留下了痕跡的，那樣靈動的笑容之中，依舊還是多了一份以前從不曾有的，慕遠山從來沒有見到過的——母親的味道。
如果說，前麵還有些微的失落的話，那麽，在這一刻，直麵著杜予清的母性光芒，慕遠山則是徹底的放下了……
她現在過的多幸福，光是從她的眼睛就看的出來，她不僅僅是母親了，她還都快做奶奶了，再不是當年那個小丫頭了。
所以，放下吧，徹底的放下吧，就做親家，保持著一輩子的友情，這就足夠了。
暗暗在心裏麵下定了決心，慕遠山的笑容之中再不複一絲一毫的介懷，笑的那般溫潤，眼底的光芒，溫暖無比……
再去與杜予清閑聊著，向她問了許多有關於慕兮年的事情，當然，還有夏冰清的，杜予清給予他的回答則是她去世了，這也是早先時候就與顧博明和慕兮年商量好的。
可以說，是那個女人毀了他的一生，既然現在已經在瘋人院被隔離了，早就徹底變的瘋魔了，何必再叫慕遠山增加心理負擔呢？1doUv。
所幸慕遠山也確實對夏冰清沒有太多的感情，就連回憶都寥寥無幾了，聽到杜予清這樣一說，他也不過是微微遺憾了一下，旋即，就又是去詢問慕兮年的事情，問她這麽多年過的好不好，那孩子跟亦城是怎麽走到一起的。
慕遠山是真聰明，他敏銳的感覺到了杜予清說辭中的不對勁，卻完全不去問，順著她的心意來，她避開他則也避開，扮演著他的失憶人……
有的時候說真的，無所知道，反倒是一種幸福。
對於慕遠山而言，這樣子的結果，才是最好的。
這一點不僅杜予清覺得，慕兮年更是……
她在第一時間趕了過來，等到抵達醫院的時候，媽媽正好在跟他說她和亦城的有趣事，她懷孕期間所發生的各種小細節，兩個人都是笑聲連連的，光是聽到這個笑聲，慕兮年就萬般慶幸了。
多好，即便父親已經不記得她了，可，他也將曾經的痛苦忘記了，現在就連笑聲都那樣快樂，幹淨，這是一件再好不過的事情了……
至於父女兩個之間，反正肯定會有一種天性在，這有什麽好擔心的呢？
確實，完全不必擔心，慕兮年和慕遠山兩人，是有一種天生的父女情懷在的，雖然是這麽多年以來的第一次重聚，慕遠山又失卻了記憶，但，兩個人之間全完全都不會尷尬，更不會冷場，在一起光是話就說不完……
當然，慕兮年沒有忘記去介紹夏未年，也沒多說，就隻說是夏冰清跟另外一個人生，慕遠山也沒多問，隻笑著道：“那她就跟我的孩子一樣。”
在慕遠山看來，他竟然對夏冰清的離世半點感覺都沒有，這是一件很糟糕的事情，好歹是過夫妻，還生了孩子，他卻這樣冷血，心裏麵滿是愧疚……
所以，他才想著把她留在世上的孩子當成自己的，也算是對當年夫妻情分的一種補償吧。
笑到連眉眼都翹起來了，眼睛裏麵全部都是滿足，心裏麵也是，這是這麽多年，慕兮年覺得最最快樂的一天了……
雖然與顧亦城相愛的每一天都很開心，顧家人也都對她好的不像話，然而，到底心裏頭還是有所遺憾的，她對於父親有著一種格外深刻的感情，那種情，是任何人的不可能去比的，也沒辦法比。
在了解到當年內幕的那一刻，慕兮年的心裏頭有多想，多想她父親還活在這個世界上啊……
真沒想到，現在這個願望竟然就成真了，直叫她激動到想哭。
拍了拍她的肚子，再去握住她的手，慕遠山低低一聲歎息：“孩子，雖然說予清已經將你的狀況跟我說過了，雖然她說你一直都過的很好，但是，爸爸知道，你一定吃過很多苦，以前沒有陪在你身邊，沒有帶著你成長是爸爸的錯，以後，就讓爸爸用以後來補償你，好嗎？”
“不，不是您的錯，當然不是……”
猛地搖著頭，眼角都變的越發猩紅了，慕兮年近乎哽咽的道：“父親，您不知道我有多高興，如果說，我以前吃過的苦就是用來換取您的回來，那麽我是絕對樂意的，我也不覺得以前委屈或者怎樣的，更不說什麽需要補償，隻要您還活著，隻要你還好好的，這對我來說，就是最大的滿足了。”
“別哭，亦城剛才不是特意交代的不能讓你情緒起伏太大麽？”
嚇都要嚇死了，一臉的緊張，慕遠山將慕兮年的手攥的很緊，視線將她上下來回的打探著，最後落定在她的肚子上麵，擔憂的同時，滿滿都是笑，滿足的，關懷的，幸福的，溫暖如初……
好神奇，一睜開眼睛，自己的女兒都要有孩子了。
慕遠山不知道，自己這麽多年到底錯失了多少，但，女兒的以後，他都再不要錯過了，絕不！
而這裏麵，首當其衝不可錯過的，自然就是慕兮年的生育，他外孫兒們的降生人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