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再見，青春
除夕這天，江媽媽在廚房裏炸藕餅。
“我嚐個……”江晚從江媽媽身後伸出手。
江媽媽眼疾手快，敲了一下江晚的手：“剛拿了手機，那麽多細菌，先洗手。”
“是是是……”江晚嘴上這麽說著，還是拿起一塊藕餅放進嘴裏，呼——剛炸出來有點燙嘴，但就是要趁熱吃才酥脆。
江晚嚐過鮮，又回到客廳裏。江教授坐在客廳的小桌子前，一邊看著電視一邊包餃子，嘴裏還不停念叨著：“你媽啊，就是潔癖，大半輩子了，你甭理她……”
“老江你說誰呢！”廚房裏的抽煙機嗡嗡響，絲毫不妨礙江媽媽的耳朵，“你又對孩子講我壞話了是不是？”
“沒，媽，我爸誇你愛幹淨呢！”江晚脆聲答道。
“瞎說吧，當我不知道呢？”
江晚拿起手機，抓緊逃離戰場，跑回自己房間。
陸景行正巧在這時候打來視頻通話。
江晚整理了一下衣服，坐在桌邊。
“晚晚，除夕快樂。”視頻那邊的陸景行正坐在客廳的沙發上。
“除夕快樂，景行。你吃過飯了嗎？”
“還沒呢……”陸景行遠遠望了一眼餐廳，“蓉蓉姐非要給我們露一手，我覺得等等應該去看看廚房……”
“哇，蓉蓉會做飯嗎？”江晚像發現了新大陸，轉念又遺憾，“可惜我嚐不到……”
蓉蓉的手藝耶，她身為頭號粉絲都沒嚐過，陸景行還敢吐槽。
“晚晚……”陸景行笑道，“明年可以嚐到。”
“誒？”江晚一時沒反應過來。
“隻要你願意。”他補充道。
江晚猛地明白過來陸景行話裏的意思，滿臉通紅，支吾道：“我……我……才不要……”
“哦……蓉蓉姐好像端出來了一道菜，看起來還不錯的樣子……”看到江晚害羞，陸景行更是有意想要逗她。
“你……你們不許讓蓉蓉做了。”江晚氣結，“她懷孕呢，你們讓她去下廚房。”
“她要去，我們也攔不住……”陸景行想想剛剛陸鴻鈞挨的那記眼刀，他可不想過去挨罵，“而且我大哥在那兒呢……累不著。”
“陸總……在廚房？”江晚嘴角有點抽搐。她實在很難想象一向清冷傲岸不食人間煙火的陸臨意在廚房會是什麽樣子。
“對，還圍了一個粉色的圍裙……”陸景行吐槽。
江晚感覺自己的世界觀有點坍塌：“我想看看……”
陸景行很惜命，但還是忍不住建議：“蓉蓉姐剛剛拍了照片，我覺得你可以跟她要
來看看。”
“景行，要不……你把攝像頭對著廚房，悄悄過去，我不出聲……”江晚實在是太好奇了。
“幹嘛呢？”陸景行一個不留神，夏蓉蓉走近了都沒發覺。屏幕裏，夏蓉蓉把陸景行擠出畫麵，“你想看陸臨意現在什麽樣子嗎？他剛剛打死都不穿，還是我逼著他穿上的，哈哈哈。”
“可以可以。”江晚猛點頭，看著屏幕裏的畫麵跟隨著夏蓉蓉的腳步逐漸靠近陸臨意。
但她還沒看清呢，屏幕就一晃，接著看到了陸臨意黑著的臉。
哇——小姑娘大歎可惜，差一點點就看到了。
鏡頭再一晃，陸景行重新回到屏幕前。
“晚晚，如果想看……”陸景行含笑道，“明年親自過來吧。”
“哦……嗯……”江晚麵頰緋紅。她知道這句話的意思，已經是在許諾未來了。
又和陸景行閑聊幾句後，兩個人才結束通話。
江晚這才發現，手機上還有一個未接語音通話。因為之前一直和陸景行開視頻的關係，這個語音通話並沒有打進來。
是顧銘撥過來的，二十分鍾前，還附帶著一條信息：“晚晚，我在你家樓下，可以下來一趟嗎？”
江晚跑到窗邊往下看，正對上顧銘仰頭張望的目光。
他還沒走？江晚的心一悸，連忙縮回腦袋。
手機一震，又一條信息發過來：“等你。”
江晚看看窗外，除夕的夜晚，隱隱飄著點雪花，下的很小，氣溫卻冷得厲害。
如果真像顧銘說的那樣，他應該在樓下等了二十多分鍾了。
“晚晚，你在幹什麽呢？”江教授注意到江晚的不對勁兒，走過來一看，不由生氣道，“顧家這小子來做什麽？”
“他說……有事情要找我說……”江晚有點鬱悶。想來顧銘是料定了她這個時間一定在家，所以才會在這兒守株待兔。
“那就去。”江教授大手一揮，“就在樓下說，把話說明白。”
“我……”
江教授看穿了江晚的猶疑：“問心無愧，怕什麽？”
得到江教授的應允，江晚點點頭。匆匆換了衣服，在外麵套了件長款羽絨服，就下了樓。
夜色茫茫，燈光不甚明亮。江晚看到樓道口有一點小小的火光在跳動。
顧銘在抽煙？江晚有些詫異。印象裏的顧銘一向自律，待自己苛刻得很，煙酒幾乎不沾。
陸景行也是抽煙的，不過次數很少，沒有煙癮。他是在情緒不好時才會抽，且在她麵前從來不抽。印象裏，她隻有兩次，從他身上
嗅到了淡淡的煙草味道。
看到江晚下來，顧銘連忙掐滅了煙：“你來了……”
“嗯……”她眸子暗暗的，“你來做什麽？”
“我……”顧銘垂下頭，“晚晚，我很想你，知道你回來，所以想見見你。”
“還有呢？”江晚往後退了一步。
“晚晚，我們能聊幾句嗎？”顧銘的神色裏帶了幾分認真。
江晚執拗不過，心裏也覺得應該把話說得再明白些，雖然上次見麵她就已經把話說透徹了。她點頭：“好，你說。”
“晚晚，我這些年有諸多對不住你，看到你現在過得好，我也高興……”
“顧銘……你沒對不住我。過去的都過去了。”江晚雖怨他，但也知道，感情這種事是你情我願，強求不來。她和顧銘，錯過了就是錯過了。更何況，她也無須她關注她到底過得好不好。她過得不好時，他不在身旁，那麽過得好時，便更不需要他出現。
“這些日子，我經曆了很多。回到家後，我去了咱們高中看了一圈，那裏還是老樣子。不知道為什麽，這段時間我總是想起從前……想起你到教室裏來找我問數學題，想起……”顧銘目光灼熱，“晚晚，我知道我不該再說這些了，隻是，我年後不會再回C城了，我們以後見麵的機會，怕是也沒幾次了……我隻想你明白，我曾經用心。”
江晚疑竇叢生：“不回去？為什麽？”
“我媽去世後，我爸的身體這段日子也不太好。”顧銘眸光閃躲，“……我們家就我一個，我是該留在這邊為家裏盡點心力。”
“你的意思是……你在C城的工作……”
“放假前已經完成交接了，年後不會再去了。”
江晚這下真的震驚到了，不可置信：“怎麽會？那可是……”
別人也許不知道，但江晚知道顧銘對這份工作有多看重，可以說，這份工作是他在C城立足的根基了。當初他進那家公司也是過五關斬六將，一步步走到現在這個地步的。其實，以顧銘現下的經濟狀況，帶著顧爸爸在C城也不是不行的，隻是……
“那裏也不太適合我，所以回來未嚐不是更好的選擇。”顧銘苦笑，“晚晚，我沒你幸運。”
江晚心裏大約明白了。畢竟韓家家世財力雄厚，在C城跺跺腳也能掀起一些波瀾。想起曾經韓淙淙拍下的那張照片，她便知道，韓家心裏是有芥蒂的。隻是有陸景行在，韓家不會針對她，但對於顧銘，那就不好說了。
造化弄人，沒想到當初執意要去那座城市的是他，最先離開的，也是他。
可是，顧銘在說她幸運？
她幸運嗎？哪個正常的女生會半夜裏燙傷，自己一個人去醫院？哪個人會在好好的工作途中遇到歹徒險些喪命？更不用提她乍到C城時，被房屋中介騙，大半夜洗手間漏水等一係列倒黴事……這些事情，顧銘當然不知道。
她的運氣其實不好，隻是那些時候顧銘都沒看到。
他看到的是她因為救人受到新聞表彰，是她交了一個世家公子哥當男朋友，是她在電視台日漸進入佳境。
顧銘真的去體會過自己的付出嗎？世界上大約是沒有真正的感同身受的。江晚不知道，也沒有必要去了解。
江晚隻知道，她這一年裏最大的幸運就是遇到陸景行了。僅這一點，就足以抵消她先前所有的失落。
“顧銘，我不幸運的時候，你從來沒見過。”冬夜很冷，江晚強耐著寒意，覺得多說無益，“你過好你自己的日子……我們之間已經沒有必要再糾纏一些沒有意義的事情了。”
“晚晚，你真的和從前不一樣了……”顧銘失笑，維持了最基本的風度，“我答應你，隻是晚晚，能最後再抱你一下嗎？”
江晚一愣，下一秒，她被一個巨大的懷抱環擁住。
這是她和顧銘第一次靠這麽近。
“晚晚，祝你幸福。”
熟悉又陌生的氣息縈繞在她身周，她有一陣的恍惚，百感交集。
江晚剛想要掙脫，顧銘已經鬆開了她。
“好，也祝你……”江晚迅速往後倒退一步。
顧銘黯然一笑，應道：“嗯。”
“你回去吧。以後……你的電話我不會再接了。”
“……好。”
江晚失神地走上樓梯，往下望去，顧銘還在樓下。
冬夜的雪簌簌地落著，一朵朵絢爛的煙花在空中綻放。隔著門窗，依舊可以感受到每家每戶洋溢著的熱鬧氣氛。
今天是除夕啊。
夜幕中的煙花又美又冷，最終遲緩地凋謝，仿佛在給她的青春過往畫上一個句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