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有所舍棄
晚間，陸家的大廳裏，氣氛異常詭異。
陸鴻鈞正好在家，看著家裏端坐在沙發上的四個人，雖然不清楚發生了什麽，但他覺得自己最近和陸老爺子脾氣犯衝，還是少摻和為妙。於是腳底抹油，溜回了自己房間。
陸老爺子不明所以地看著好幾天沒回家的陸臨意，不滿道：“你回來幹嘛？”
“……”陸臨意詫異地抬頭，看向陸景行，“陸景行，你說的。”
“對……你聽我把話說完。”陸景行不急不慢，示意江晚，“晚晚，說吧。”
“那個……叔叔對不起，剛剛在醫院時我騙了您。”江晚頭埋得很低，“其實，我今天去醫院，是為了蓉蓉。”
“蓉蓉？”陸老爺子和陸臨意同時詫異。
江晚快要窘哭了：“那個……我沒有懷孕。是蓉蓉懷孕了，但她不方便，所以我去幫她問醫生一些注意事項。病曆簿上的名字是掛號時必須要寫的……”
陸臨意的腦子嗡一下，不可置信地看著江晚：“你說什麽？再說一遍。”
“字麵意思。”陸景行瞟了自家大哥一眼，輕輕握住江晚的手。看看大魔王現在的樣子，目露凶光，萬一嚇到小姑娘怎麽辦。
“夏蓉蓉？”陸老爺子也驚呆了。
陸臨意突然想到什麽，猝然起身，撈起沙發上的西裝外套就要往外走。
“你做什麽去？”陸老爺子怒氣衝衝喊道。
“陸總，你等等。蓉蓉她可能……”江晚細細的聲音喊住了陸臨意的腳步，“她可能還不想讓你知道。”
“為什麽？”陸臨意冰冷的目光看向江晚。
江晚沒有回答陸臨意，而是轉頭看向陸老爺子：“叔叔，我知道這是你們的家事，我摻和進來非常冒昧。但是有些話，我覺得您可以聽一聽……”
“你說吧……”這個消息對於陸老爺子來說衝擊力有點大，但他到底久經風雨，還是維持了該有的鎮定從容。
“蓉蓉是昨天晚上找到我的。她來找我，是想跟我商量要怎麽處理這件事。”江晚望著陸老爺子的眼睛，言辭懇切，“她之所以沒有先跟陸總說，我想一定是陸總在她心裏很重要，麵對重要的人，她反而不知道怎麽說出口……”
陸臨意聞言，心口微微有點發疼。
“叔叔，您知道，我跟蓉蓉認識時間不長，但我跟她相處這半年來，看到的夏蓉蓉一直是自立自強。她不是外界傳言裏的紅顏禍水，也沒有和哪個男明星不明不白。她真的一心隻有陸總。而且……她真的是我見過最精打細算的女明星了。我們出去逛過一次街，她買的衣服
很多都是打折的，那天我們買的最貴的一件衣服，是她送我的一條裙子……”
江晚回憶著和夏蓉蓉的往事，是真的心疼夏蓉蓉，“她跟我說過，她最大的遺憾，是沒有過早地跟這個世界妥協。如果她真的是傳言中那種為了地位金錢不擇手段的人，她媽媽當年的病不會因為沒錢治療而惡化那麽快，她也不會出道三四年拍了那麽多戲還背著一身債……”
“她之所以不敢跟陸總說這件事，就是怕您看輕她，怕您會覺得她是在利用孩子攀附陸總。她一直很尊重這份感情，不想讓這份感情摻雜許多別的東西……據我所知，蓉蓉今年買的那套小房子，是她攢了這些年才買下的。叔叔……如果蓉蓉真的是那種人，她何苦要為難自己這麽多年？”
陸老爺子臉色略有動容，但還是輕笑道：“小晚，你這張嘴真是不得了，都要把我說動了。但是……臨意他的婚姻牽扯太多，不是說他喜歡，就能行的。我不要求他找的人有多麽聲名顯赫，但最起碼要做到人品端正，娛樂圈這種是非之地，你還小，不知道其中利害。”
“叔叔，我小時候讀書，是讀過‘蓬生麻中，不扶而直；白沙在涅，與之俱黑’。但是我也學過‘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萬事萬物總有意外，不能以偏概全，也不能以全概偏。您聽了那麽多關於夏蓉蓉的傳言，可到底見沒見過夏蓉蓉本人呢？”
江晚的最後一句話說得有點重，甚至帶了點責怪的意味。
陸老爺子的臉色略微有些不好看，但他還是長舒一口氣，笑道：“也罷，我說不過你。沒想到夏蓉蓉這是派了個小臥底來。你不用擔心，夏蓉蓉我總歸是要見的，至於她是什麽樣的人，到時候自有定論。”
江晚聞言，察覺到陸老爺子語氣的鬆動，心裏懸著的石頭這才落了地。她低頭看看被陸景行緊握的手，掌心沁出一層薄薄的細汗。
陸景行沒有說話，隻是目光裏帶著讚許，望著她微微點了點頭。
真是沒想到，陸老爺子在家裏霸權主義這麽多年，竟然被小姑娘說動了。
陸老爺子輕哼一聲，瞪著一直默不作聲的陸臨意：“咳，你呢？”
“我……”陸臨意還在江晚的敘述中回不過神來。他知道夏蓉蓉從前的不容易，卻不想她在跟他在一起後，還有這麽多的委屈。
她從來不要他的錢，哪怕是在她最困難的時候，也是借。而那些錢不過多時，就被她填補回來。
她前些年拍了許多商業片，其中不乏爛片，基本上有合作方找她，她覺得條件開的差不多，就會答應。
其實
她一直很熱愛她的職業，也想愛惜羽毛，隻是她還顧及著在他麵前的自尊和驕傲，不想虧欠他的分毫。
她還是第一次見麵時那隻驕傲的小孔雀啊，哪怕經曆了這麽多，也未肯見她低頭。
就像現在，其實她明明可以告訴他，他們有了一個孩子。可她躊躇猶豫著，擔心會被他的家裏人看輕。
陸臨意這些年已經在盡可能護她周全，卻不知風光背後，是她花了那麽多力氣在撐。
他原本舒朗的眉毛緊擰著，深沉幽邃的眸子看不清神采。
陸老爺子沉聲：“你們在一起也有幾年了，我是該見見。”
陸臨意晦暗的眸子閃過一絲喜色，但轉念想到什麽，這份歡喜又很快消失在沉沉的夜色中：“爸，蓉蓉她……是個好演員，她很喜歡自己的事業。”
他不想她為自己做出任何割舍犧牲。
“人活著，哪有那麽十全十美。”陸老爺子的眼神像獵鷹一樣尖銳地刺穿陸臨意，“誰沒有喜歡的東西，但到頭來，總要為了些不得已而放下。你沒法任性，她也沒辦法任性。”
陸景行在旁邊，握緊江晚的手不覺間加重了力道。
這是陸景行第一次見到這麽頹然失落的陸臨意。他穿著黑色西裝的肩上似乎罩了一層看不見的陰影，銳利的鋒芒收斂進軀殼裏，堅硬的盔甲裂開一絲細紋。
萬千重擔壓在陸臨意的身上，疲憊，不得喘息。
他已經失去了太多，他舍不得再失去夏蓉蓉。
他正是明白失去的痛苦，才不想讓夏蓉蓉再品嚐一次。
那種如臨溺水的窒息感和拘束感，門外的人看著熱鬧繁華，門內的人卻百般禁忌，不得解脫。
那是他唯一的喜歡，他怎麽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