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露從今夜白
陸老爺子聽罷，不露聲色地笑笑，衝大家說：“動筷吧，不然菜都涼了。”
幾個人連忙應聲。
“要不要來個螃蟹？”陸鴻鈞殷勤地招呼兩個小姑娘。
“我來就行。”陸景行接過一隻，幫江晚剝開。
林曉芙看著陸鴻鈞，眼睛眨也不眨，含笑道：“謝謝，我海鮮過敏。”
“林曉芙，你糊弄鬼呢？”陸鴻鈞記得清楚，以前在網上時，她還跟他說夏天晚上天天出去吃小龍蝦。
“你倆認識？”陸老爺子抬眸。
“不，不認識。”心懷鬼胎的林曉芙下意識接話。
陸鴻鈞被氣到了，也把頭一扭：“對，不認識。”
“你看看你。”陸老爺子很不滿意陸鴻鈞的態度，“跟女孩子說話都是什麽語氣？這樣下去……先不說別的，上次讓你見麵的蘇凝嫣怎麽樣了？”
“挺好的……”陸鴻鈞看著林曉芙，置氣道，“人漂亮，又標致，最重要的是溫柔，知書達理，好的不得了。”
“是嗎？”陸老爺子眼睛眯起來，盯著陸鴻鈞，眼神裏透露著危險的信息，“我怎麽聽你蘇叔叔說，你跟人家姑娘連麵都沒見，直接放了人家鴿子？”
陸鴻鈞內心吐血：好你個蘇凝嫣，我讓你隨便跟家裏編個理由，也不是這麽隨便啊。
他偷偷瞄了一眼麵色鐵青的林曉芙，再看麵色鐵青的陸老爺子，心裏不由叫苦連天。今天是什麽日子，他平時應付其中一個就已經夠辛苦了，今天怎麽還兩個湊一起了。
“爸……我真的在那兒等了……但是我沒等到。我看了看整個咖啡廳沒有長得像蘇凝嫣的，這不才走了。誰知道蘇凝嫣這些年長相變化那麽大，原來那麽一個白淨的小姑娘現在比我還黑，我認不出來也是情理之中……”
“我沒給你電話？”
“給了給了，我忘了……”陸鴻鈞敷衍著，扭頭看著旁邊的陸景行，氣更不打一處來。
眼下陸景行正給江晚剝螃蟹，對於餐桌另一邊發生的硝煙戰火充耳不聞。
“有點慘……”江晚的聲音細若蚊吟。
“習慣就好。”陸景行不為所動。陸鴻鈞挨罵的場景幾乎天天見，他已經見怪不怪。
其實這頓飯，除了陸鴻鈞，其餘人都吃得比較愉快。甚至包括林曉芙，陸鴻鈞總愛跟她抬杠，所以看到他挨罵吃癟又不敢反駁，心裏不知道有多爽。隻是，她沒想到，原來陸家早已經給陸鴻鈞安排了對象。想必，就是那天她見到的那個吧。
林曉芙的情緒突地低落下來。好在這場聚餐就要結束，沒有人注意到
她的消沉。
今天是中秋，一大清早，江教授就給江晚打電話，說從家鄉郵遞來的東西這幾天到，再就是一陣噓寒問暖。林曉芙沒有接到電話，她也不敢往家裏打電話。
陸老爺子差人收拾了東西，又在庭院裏端上了各類茶點，便一個人回屋了，隻剩下小輩們在外麵。
月光皎皎，燈火通明。草叢間隱約傳來蟲鳴聲。陸景行找出來了一個棋盤，和江晚下圍棋。陸鴻鈞在陸景行旁邊指點江山。林曉芙偏巧不通這些，便靜靜坐著一邊看著。
桌上的小點心琳琅滿目，林曉芙挑了一粒蛋黃酥，味道醇厚香濃。隻是吃完感覺有點膩膩的，她便起身去廚房，準備倒杯水。
陸家的廚房很大，透明的玻璃杯就在櫥櫃上排成一排。她倒了杯冷水，覺得心裏空空的。偏巧這時候，手機響了。
林曉芙看看閃爍著的屏幕，“家”這個字樣在不斷跳動，心裏有點泛酸，按下了接聽鍵。
“曉芙啊，中秋快樂。”是林曉芙媽媽的聲音。
“嗯……媽，節日快樂。”大概是太久沒聽到家裏人聲音了，她有些哽咽。
“在外麵一個人要注意安全啊。不要舍不得花錢，如果不夠就跟媽媽說啊。”
“嗯，沒事，媽，我過得挺好的。”
“那就好，那就好。”林媽媽寒暄完，開始步入正題，“曉芙啊，你什麽時候回來呢？”
“我……”林曉芙一愣。
“你三叔那天還問我，說曉芙現在在做什麽呀。他說給你參謀了個不錯的小夥子，家裏是幹部呢，長相工作都不錯，不然，你回來見見？”
“媽……我現在很忙……”她不知道如何推辭，隻能這麽說。
“好，你忙。你說，你忙了這些天，都出去了大半年了，有什麽成績嗎？”
林曉芙無言以對。她現在的成績，還沒有好到讓她又足夠的底氣向林媽媽談條件。
“曉芙，你還是聽我的一句勸，回來吧。大城市有什麽好的呢？你一個月賺的錢，怕是還不夠房租吧。還是回來，咱們家條件又不差，找個家庭條件也不錯的人家，小兩口結婚過日子，多好呢。”
“媽……我現在寫書挺好的，我還有點事兒……就先掛了。”林曉芙匆忙掛斷電話。她如果再聽下去，好不容易設置好的心理防線又會崩塌。
為什麽要家裏人理解自己的選擇這麽難呢？她真的很想家，但她從不輕易給家裏打電話。父母的言談會一點點侵蝕掉自己所要追尋的夢想。她不想過著所謂的體麵生活，日複一日地重複著機械的人生。眼下的境況
也許不是那麽安逸舒適，但這是她堅定選擇的，再難她都願意去走。她真的不想再走回頭路。
林曉芙一直低著頭，沒察覺臉頰上已經是冰涼一片。她端起水杯，抬眸，正對上陸鴻鈞的視線。
陸鴻鈞就站在廚房門前，靜靜看著她。
林曉芙慌亂背過身去，胡亂擦去滿臉的淚痕。她在陸鴻鈞麵前一向要強，一點點狼狽都不想被他瞧見。
“我……我來倒水的。”陸鴻鈞解釋道。
她沒有作聲，想要繞過他離開這裏。
“林曉芙。”他伸手攔住她，“我有話對你說。”
她眼下的心情一團糟，實在沒有心思再聽陸鴻鈞的胡言亂語：“我不想聽。”
“林曉芙，你在我麵前除了過河拆橋還會幹什麽？”陸鴻鈞有點氣惱，這個小丫頭怎麽在他麵前總是兩幅麵孔呢。
林曉芙被他這一句話說得有些過意不去：“好，你說。”
“我想說……”
“等等，如果你要是再提一些不該提的，那還是算了。”
“林曉芙，我在你眼裏到底是什麽人？”陸鴻鈞又被她氣到了，但看小丫頭眼眶通紅的樣子，實在不忍心跟她置氣，隻好耐下性子來安撫道，“我是想說……你別放棄。”
“放棄？”
“泡芙。”他換了個稱謂，按住她的肩頭，“我知道你走到這一步，很不容易。現在的成績可能還沒有那麽出色，但是往後會越來越好的。你相信我。”
“我不會放棄……”她黯然，“隻是很難過，明明是最親近的人，卻不支持我。即使不支持也就算了，他們偏要我按照他們設定的軌跡去活。我試過，我做不到。”
“人這一生本就短暫，如果你不按照自己的心活，那當然很痛苦……還有，你不是沒有人支持。我一直在。如果哪裏寫不下去了，來找我；如果什麽時候碰到困難了，來找我。我一直都在這兒。”
林曉芙愣愣地望著陸鴻鈞，從他深邃的眸底，好像看到了任九重給予她的力量。這麽多年來，知道且理解她這一路過得艱難的，除了江晚，也隻有他。
她感覺自己像一塊漂遊在大海上的浮木，茫然失意，漂啊漂，看不到海岸。而陸鴻鈞是那艘船，他行駛過她身邊，要帶她返航。
她要按照她的心意活，可她的心意，究竟是怎樣的呢？她清楚明白自己想要的理想，可眼前的人，她卻越發不敢確定。
任九重對她而言，是不同的。他平白無故幫了她許多次，當年就有讀者察覺到兩個人之間的微妙關係。那時候兩個人也算是相互扶持，
走過了一段路。隻是最後她失約了。她一直回避著這個圈子，就是怕碰到任九重。她心裏是有虧欠的。
而陸鴻鈞，於她而言，似乎也有那麽些不同。隻是他的好，似乎不是獨她一份的，所以她不敢當真。
友情怎麽能和愛情一樣呢？朋友可以有許多個，可愛情就是自私的，她隻想他眼裏有她一個人。
“陸鴻鈞……”她清楚聽到自己的聲音，“你對多少女孩說過類似的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