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隻把情歌唱給你聽
夜幕高懸，遠處的海平麵泛著青藍色的微光。抬頭是滿天的繁星，一顆顆鑲嵌在幕布上。
江晚光著腳丫，提著鞋子，踩在綿軟細滑的沙子上，裙擺跳動著、雀躍著，像花朵一樣茂盛綻開。
陸景行拉住她：“小心點，會有貝殼硌腳。”
她光腳也不過是一時興起，想起剛剛腳下時有突兀的硬處，她乖乖甩甩腳上的沙子，重新穿上鞋子。
兩人就這樣手牽著手漫無目的地沿著海岸線走，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遠處有小小的光亮，是幾個人圍在一起，細細一聽，似乎是歌聲。
歌聲慵懶沙啞，透著一絲落寞的味道。
“我們要不要去聽聽？”她現在習慣征詢他的意見。
而他自然是點頭。
走近了才瞧見，唱歌的是一個男生，披著長長的頭發，神采不羈。他坐在沙灘上，手指撥弄著吉他，唱的是樸樹的《平凡之路》：“我曾經跨過山和大海，也穿過人山人海，我曾經擁有著的一切，轉眼都飄散如煙……”
歌聲吸引了幾個過往的路人駐足。這其中包括江晚和陸景行。
一首歌畢，江晚輕聲讚歎：“好聽誒。”
陸景行有些失神，聽到江晚的聲音，他怔怔地回應：“是啊。”
江晚從未見過陸景行這樣子，有些緊張地搖了搖他的胳膊：“景行……”
“嗯？”他回過神，攬過她的肩，“晚晚，你喜歡？”
“嗯，唱的真好。”她點頭。
男生沒有再唱，四周的人漸漸散去。陸景行對江晚說：“你等等。”
陸景行走上前去，不知道對男生說了什麽，隻見那男生微微一怔，收起了略顯桀驁的神色，把吉他遞給了他。
在黑暗中，他衝她招招手，她忙走上前去。
陸景行沉沉的眸色中透著光亮，他修長的手指抵在指板上，另一手嫻熟地撫上琴弦，輕快和緩的旋律如流光傾瀉而出。
江晚記得陸景行的房間裏有一把吉他，卻從未聽他提及，更從未見他彈唱。眼前的陸景行眼裏洋溢著她未見過的神采。
“滿天的繁星，掩藏我點點點的秘密，夏日的蟬鳴，吟唱我對未來的希冀……”
這是江晚第一次聽陸景行唱歌，他望著她，聲線悠揚深情，歌詞一句一句撩撥著她的心弦。
一首歌唱完，陸景行見小姑娘還呆呆站在原地，有幾分自得：“我唱得也不差對不對？”
搞了半天，原來他是在吃醋。江晚有些哭笑不得，沒想到向來沉穩的陸景行也會有這麽幼稚的一麵。
不過確實
是唱得好，連那個長發男生都忍不住走上前來稱讚。
男生笑道：“兄弟可以呀，專業的？”
“不是……”陸景行慎重地把吉他遞給他，“謝謝你，好好加油。”
“還別說，你長得真像以前我的一偶像，聲音也像。”男生笑道，“不過他不唱情歌，隻玩搖滾。”
江晚被勾起了好奇心，追問道：“你的偶像是誰？出名嗎？”
“不算是明星，是一個高中樂隊主唱。當時喜歡搖滾的高中生多多少少都知道這支樂隊。”男生說著，又無奈地聳聳肩，“不過他已經隱退好多年了。”
“全國這麽大，總有巧合。”陸景行淡然一笑，低頭對江晚說，“晚晚，時間有點晚了，我們該回去了。”
“哦好。”江晚慌忙答應，跟男生揮手，“謝謝你呀，拜拜。”
男生禮貌地一點頭。
其實也才九點鍾。她和陸景行一步一個腳印地踩在沙灘上往回走，許久沒有言語。
江晚遲疑了好久，緩緩開口：“其實他說的是你吧……”
“嗯……”陸景行知道江晚的意思，並沒有否認。
“我那天在你房間裏看到了你高中時的那張照片。那時的你和現在一點都不像。”
“嗯……”他並沒有詫異，他知道她向來細心。那張照片就擺放在他的桌子上，他從未收起來，也不會刻意去回憶。
“景行，你很喜歡音樂吧？”
“嗯……”他猶豫了片刻，笑道，“說來也好笑，我們兄弟三個都比較像我媽，中間沒有一個喜歡經商的，從前可把我爸氣得不輕。”
“景行，那你……喜歡現在的工作嗎？”江晚試探著問。她知道陸景行選擇當醫生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為了彌補多年來心裏的歉疚，從前她不覺得要緊，今天見到陸景行眼裏的光芒，她才意識到，陸景行這些年過得有多壓抑。
“不是最喜歡，但也是喜歡，沒後悔過。”陸景行頓了頓，“我爸有點固執，在他看來搖滾是不學無術。其實我還好，隻是退而求其次。最慘的是我大哥。”
“你是說陸臨意？”江晚鮮少聽他提及這個在商界叱吒風雲的大人物。
“對，他放棄了很多。所以才換來了我和我二哥現在的自由。”陸景行握著江晚的手一緊，“晚晚，你不用擔心我，我沒有後悔過我選擇的每一條路。”
“那就好……”江晚見過了林曉芙的後悔，她怕陸景行也做同樣的犧牲，“我也是走了很久才明白，人活著是要擺脫別人的目光和期待，為自己而活。景行……你不需要做任何委曲
求全去彌補什麽。”
“好。”海浪聲交疊著他的聲音，沙沙作響。
陸景行一直牽著她的纖細柔軟的小手，快回到住處時，他停住了腳步。
夜色裏，她長發飄飄，輕柔的裙擺隨晚風起舞。
“所以晚晚，我一直很欣賞你。”他的手按在她瘦削單薄的肩頭。
她莞爾一笑：“我有什麽好值得欣賞的？”
“你能一直堅持執著追求自己想要的，但我沒做到。”陸景行坦言，“我有的時候夜裏做夢，還會想到那段日子。一場場巡回，一首首歌，還有當時一起組樂隊的朋友，總會想起。但醒來也知道，那就是一場夢，已經不可能再回去的夢。”
高中時代的陸景行不同於現在的溫文爾雅，骨子裏有一絲叛逆。他和幾個誌同道合的朋友組建樂隊，參加全國音樂節，獲得各種獎項，甚至在一座座城市舉辦高校巡演。那段時日他過得真切逍遙，卻把陸老爺子氣得不輕。最終，這場所謂的叛逆，隨著陸老爺子身體的每況愈下，他選擇了讓步。
陸景行知道陸老爺子難以溝通，樂隊當時也因為大家畢業而麵臨解散，他索性徹底放下。
終歸這不是他唯一的喜好，雖然時常覺得遺憾悵惘，但相較於陸臨意的肩負重任和身不由己，他已經知足。
“晚晚，有的時候我羨慕你，是因為不管發生什麽，你還能堅定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沒有低下過頭。”
“我隻是不喜歡別的……其實如果你喜歡現在，那麽現在也很好。”江晚由衷地說。
陸景行的一隻手輕撫上她的臉頰，俯下身子，目光纏繞住她的，溫熱的呼吸漸近：“晚晚，我現在很慶幸我選擇了這條路。”
他從沒有像今天，像這一刻這樣，這麽慶幸自己所選擇的路。
——所以才能遇到她。
這個吻發生得順理成章。
陸景行的眼眸裏映刻著她的影子，她望著這個影子，距她越來越近。他很有紳士風度地給她留下了足夠的思考時間，她在這方麵雖笨拙，卻也隱約預感到了下一秒會發生什麽。
海風帶來陣陣涼意，引起微微的戰栗。背後便是水天一色的蒼茫大海。幽暗的天光籠罩著遠處的霓虹。
沿海的路燈明晃晃的，是太亮了嗎，她深陷在這個吻裏，雙手不自覺地勾上他的頸背。
他環擁著她，隔著夏日薄薄的衣衫，他能感受到她的溫度。江晚的裙子肩帶纖細，背後裸露著一大片雪白的肌膚。他的手落在她的肩頭，微微下移，所觸皆是溫涼細滑，唯有一處不易察覺的淺淺異樣，那是她
先前留下的疤痕。
陸景行今天注意過這道傷疤，其實近看都已經難以察覺。想是她皮膚細膩，稍有一點不同，觸碰下便很是明顯。
她的呼吸間帶了微醺的酒香，摻雜著淡淡的甜。她就在他眼前，麵含羞怯，卻沒有絲毫躲避。這般近在咫尺，他都能清楚看到她細密的睫毛在微微顫動。
陸景行知道江晚從沒有吻過別人，卻從未告訴她，其實江晚也是他吻的第一個女孩。
他心如靜水許多年，遇到她後，一池湖水才起波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