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我僅僅是我
對於江晚的到來，陸老爺子格外重視。重視的結果就是，家裏上上下下幾乎被整得人仰馬翻。
小廚房裏細致記錄了江晚的口味喜好，並依次謹慎地擬了一份菜單。陸老爺子看了看，兩眼一瞪，感覺很不滿意。
保潔阿姨一直知道陸老爺子的脾氣。這些天她愈加勤勉，每天都將衛生打掃得窗明幾淨，地板一塵不染。結果陸老爺子背著手在房間裏走了一圈，便勒令她重新打掃。
陸老爺子對此樂此不疲，可忙壞了一眾人。
“爸，我覺得咱們家可能需要重新裝修一遍。”陸景行在旁邊哭笑不得。
陸老爺子竟有幾分當真地考量：“你說得對，就怕時間來不及……”
因著這陸老爺子的一鬧騰，全家上下對於江晚充滿了好奇。大家實在想知道，到底是什麽樣的小姑娘這麽神通廣大，能讓陸老爺子還沒見麵就這麽滿意。要知道陸家的門可沒這麽好進啊，貌美如當紅明星夏蓉蓉都不得陸老爺子的青眼。
江晚也好奇傳說中的陸老爺子到底什麽樣子，不過好奇隻是極小的一部分，更多的是惴惴不安。
“陸景行，怎麽辦……我好緊張啊……我可不可以不去啊……”一路上，江晚絞著衣角，手心沁出一層薄薄細汗。
“晚晚，現在打退堂鼓可真晚了。”陸景行笑道。要知道陸老爺子為江晚的到來折騰了家裏好幾天，如果真的不去了，他不被活剝一層皮才怪。
“我……我真的有點緊張。”她有點忐忑地看著陸景行。
車停到家門前，他笑著揉揉她的頭發，柔聲道：“放心，我爸爸不凶，他一定很喜歡你。”
其實，她不是擔心這個。之前聽電話時她已經感覺，陸老爺子雖然語氣凶，卻是個直來直去的人，她並不害怕。她隻是在想，她這樣答應陸景行來吃飯，算不算是變相的見家長啊……
江晚在心裏默默畫了個小哭臉：以後還是不要逞一時之勇啊……
陸家和江晚想象中的有些許不同。黑瓦白牆的三層宅院，院落裏被竹子環繞，點綴著許多說不出名字的花花草草，每一個細節都透露著主人的不俗品味。出門抬眼遠望便是護城河，日光下波光粼粼。江晚未曾想過市區還有這樣好的景致，縱使心裏已經做過構想，還是暗暗吃了一驚。
陸老爺子見江晚的第一麵確實喜歡，小姑娘看上去白白淨淨、知書達理，明顯就是家教良好的女孩兒。
“爸媽是做什麽工作的呀？”今天的陸老爺子異常和藹，但一上來還是免不了詢問一番。
“爸爸是在我們家鄉的大學當教
授，媽媽從前在博物館做文物修複工作，不過他們都已經退休了。”江晚禮貌地微笑著，餐桌下偷偷拉住了陸景行的袖口。
雖然陸老爺子語氣很和藹可親，但是氣場卻是真的很強大，眉目間更透露著一種不怒自威的氣勢。江晚偷偷打量著陸老爺子，感覺陸景行和他的五官雖然相似，但氣質卻大相徑庭。如果要說起氣質，陸老爺子和陸臨意倒是如出一轍。
江晚在心裏暗暗打鼓，陸老爺子卻哈哈一笑。他向來敬仰讀書人，當年陸太太就是一個典型的文藝女青年，如今聽未來的小兒媳家裏也是書香門第，他很是滿意。
“我們家景行啊，就是平時工作忙了點，性子有的時候有點別扭，不過你別怕，他如果欺負你，你就來告訴我，我替你教訓他。”
江晚看看陸景行，有幾分羞赧地低下頭，小聲說：“叔叔，沒有……景行他，對我很好。”
餐桌上一直保持沉默的陸景行心裏微微一漾，這好像是小姑娘第一次省略掉他的姓氏。
“那就好，那就好。”陸老爺子不住點頭，又轉頭對陸景行說，“你讓廚房再添幾個小甜點來，我看晚晚喜歡吃。”
陸景行點頭起身。
一陣寒暄後，晚飯將近尾聲，陸老爺子便揮手命人收拾了東西。天色還尚早，陸老爺子知道自己在一旁年輕人不自在，便聲稱自己要休息，打發陸景行帶江晚四下轉轉，不用太拘著。
江晚暗暗鬆了一口氣，由著陸景行帶她在家裏轉悠。房間很大，陳設大多古樸典雅，連一個轉角間都體現著設計者的匠心獨運。走了一圈後，陸景行便帶她來了二樓。
“這是我的房間，要進來看看嗎？”陸景行這麽說著，見她輕輕點點頭，就順手打開了房間的門。
陸景行的房間顯得有點空曠。整麵落地窗通透明淨，窗外樹影婆娑，風移影動，暖融融的夕陽透過樹隙篩進來，在地板上撒下一片碎金。屋內不過是簡單的一張大床、一張書桌和一排衣櫃。
江晚發現牆上懸掛著一把吉他，有幾分驚喜地問：“你還會彈吉他呀？”
“會一點，很久沒彈了。”陸景行笑道。
“哦……”江晚低低應了聲，手指微微繞著衣角。
陸景行注意到她的小動作，笑著牽過她的手：“晚晚，你很緊張。”
“嗯……”她坦誠，“陸景行，我真的有點害怕……”
她知道他的家境好，在來之前，她原本就做好了預想，卻沒想到今天來到這裏，眼前的一切還是大大超出自己的預期。
“怕什麽？”他心裏隱約已經知
道答案，卻還是問。他知道他的家庭沒那麽自由，也背負著很多來自外界的視線和壓力。今天江晚所看到的不過是表麵上淺淺的一層，可她已經想退卻。
“怕……怕很多……”她承認，她現在的心裏有一點點自卑。對比下她真的顯得不起眼很多。
江晚低垂著腦袋，細碎的額發遮擋住了眼簾。陸景行看不清她的眼底的神色，卻從她輕輕咬住的下唇中讀出了一絲難過。
陸景行心頭一軟，從江晚身後伸手輕輕環擁住她。他能明顯感覺到，她小小的身子微微一顫。這是他第一次這麽安靜地擁抱住她。她頸後幹淨美好的馨香縈繞在他的鼻息間，一點點麻痹著他。他甚至能聽到自己心髒的熱烈跳動。
“晚晚，我僅僅是我。”他清楚聽到自己的聲音，“你隻要考慮跟我在一起的時候是不是真的開心，其他的，都有我在。”
淺白色的窗紗輕飄飄地拂動著，眼前的一切如夢似幻，像籠罩的一次白霧。陸老爺子是陌生的，她僅僅在翻閱早些年的報紙時見過的；陸家事無巨細的陣仗是陌生的，她生活的環境從來都是狹小卻溫暖的；偌大的房子是陌生的，她租住在小小的兩室一廳裏已經很滿足。
於江晚而言，今天看到的所有不夠真切，唯有眼前的陸景行，是熟悉的。
她在陸景行的懷抱裏緩緩側了個身，腦袋輕輕蹭在他的胸口。在這個環境裏，她有很多忐忑，可他的懷抱像撫平焦灼的良藥，解她憂愁，免她不安。
遇到他後，好像無論發生什麽事，隻要有他在，她就可以心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