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梨花一枝春帶雨
房子是上個世紀的舊式老洋房，精致的院落裏栽種著碩大茂密的梧桐樹，柵欄上攀爬纏繞著大片大片薔薇。
進到室內安頓下來，已經晚上十一點。雨還在無休無止地下，屋內的燈暗暗的。
陸景行在臥室裏翻找著可以替換的衣服。耳邊傳來嘩啦啦的水聲。江晚的衣服全濕透了，不換肯定要著涼。可是換……陸景行看著自己放在衣櫥裏大半的白色襯衣，陷入了猶豫。他設想了一下，如果自己把這些衣服遞給小姑娘後會出現的畫麵……不行，他的自控力還沒那麽好。找了半天，最後他找出來一件壓在衣服最下麵幾乎沒穿過的黑T恤。
“晚晚，衣服放在門外凳子上了，我先出門看看有沒有便利店還開著，買點東西。”陸景行敲敲門，在外麵對江晚說。
“……哦，好。”聽到陸景行出門關門的聲音，江晚小心翼翼地打開一道門縫，伸出纖細的胳膊，把衣服迅速勾進浴室。
其實江晚明白，陸景行這時候出門，一半原因也是怕她尷尬。江晚是個家教傳統的女孩，對於這種曖昧的動作，她微微感到臉紅。但她知道陸景行是君子，所以即使要和他在一個屋簷下過一夜，她心裏也並沒有什麽不安。
濕漉漉的頭發還在滴水，她收起神思，匆忙把頭發吹到八分幹，便換上了陸景行拿來的衣服。
陸景行身材高大，一件簡單的黑色T恤，到了江晚身上，就變成了鬆鬆垮垮的裙子。她低頭拉了拉衣服角，剛好到大腿中間。而那件短褲就不行了，她的腰纖細，勉強係起來就要向下滑，實在穿不上。
陸景行回來時，江晚還在浴室裏。
“晚晚，你還沒好嗎？”陸景行有點詫異。他出去了有一段時間了，旁邊二十四小時便利店還開著，他特地慢騰騰地挑選了好一會兒，沒想到回來後江晚還沒出來。
小姑娘的聲音聽起來有點羞怯：“好了……隻是……”
“怎麽了？”陸景行問道。
“沒……怎麽……”
浴室門緩緩打開了。小姑娘光著腳丫邁出門，視線上移，是修長潔白的腿，黑色的T恤剛剛蓋到大腿，衣服領口有點大，露出她大片雪白的肌膚。
她隻邁出了一隻腳，大半身子藏著門後，因為羞澀和窘意，她幹淨清透的臉頰此刻緋紅，眼眸有淡淡的霧氣，微微垂著看向地麵：“陸景行……你還有沒有長一點的衣服……那條短褲我穿不上……”
陸景行感覺喉頭發緊，體內像有一股火在燃燒著，但還是佯裝鎮定自若地說：“沒有了。”
其實是有的，他的白色襯衣比這都長
，隻是他覺得穿上後會比眼前的畫麵更讓他難耐。
陸景行注意到她赤足踩在地板上，隻道：“晚晚，你先出來，地上涼。”
江晚恍若未聞，臉像熟透的蝦子一樣紅。她輕輕咬著下唇，站在門邊一動不動。
陸景行職業使然，發現她的臉紅得不對勁，便伸手往額頭上一摸，果然燙得嚇人。隻是陸景行這一伸手不要緊，嚇得江晚下意識往後一退，腳下一滑，險些要摔倒。
下一個瞬間，她的整個人墜進了陸景行伸出的臂彎裏。
怎麽形容呢……軟玉溫香抱滿懷就是此時此刻了。她小小的軟軟的身子倚靠著他，女孩子特有的弧度緊緊貼著他胸口。
小姑娘扭來扭去，被陸景行一把按在懷裏。他目光灼灼：“晚晚……”
江晚不解地對上他的視線，隻覺得臉上燒得更厲害了。
“如果你再不乖乖出來量體溫吃藥然後躺到床上睡覺，我不敢保證我今天晚上能一直當個君子……”他在她麵前不過是個平凡男子。麵對喜歡的女孩，他縱使再有風度，也經不起她這樣一而再的無意識撩撥。
江晚知道這句話的意思，她連忙驚慌地從陸景行的懷抱中掙紮出來，光著腳噔噔跑到床上，掀起被子，把自己捂了個嚴嚴實實。
陸景行滿意地看著自己的恐嚇結果，轉身去找藥。雖然這邊不常來，但陸景行總是習慣性地在儲物櫃裏放一些常用藥品。
燒完熱水，陸景行拿著藥來到臥室，卻發現江晚已經迷迷糊糊睡過去了。但她睡得並不十分安穩，小手緊抓著被子，長長的睫毛輕輕顫動，鼻尖上沁著密密的汗珠，整張小臉紅通通的。
他拿額溫計在她額頭一觸，果然燒得厲害。隻是外麵的雨像瀑布一樣傾倒著，帶她出去掛水是行不通了。好在他就是醫生，眼下的情況他尚能解決。
陸景行不忍心叫醒她，但還是不得不輕輕喊道：“晚晚，醒醒。”
她聽到響動微微側頭，看到他，坐起身來，有點不好意思：“咦？我睡著了？”
“嗯。先把藥喝了，再喝完這杯水。”說著，陸景行遞過來一個巨大的透明玻璃杯，裏麵是整整一滿杯水。
“這麽多……”江晚忍不住皺眉，但還是屈從地接過來。沒辦法，誰讓他是醫生。在這方麵，他有天生的威懾力。
陸景行滿意地看著江晚把水慢慢喝完，眼底還是隱隱攢著一絲擔憂。
她燒得暈乎乎的，喝完藥後就鑽回到被窩裏，沒一會兒又迷糊著睡著了。
她覺得頭很沉，眼皮也似乎有千斤重。她這一覺很長，卻
也很淺。夢裏，她依舊能清晰雨水嘩啦啦衝刷著窗戶的聲音，似乎還有什麽別的響動，她卻分辨不出了。她隻覺得她的額頭突然有一陣微微的涼意覆上來，然後好像過了很久，也好像沒過多久，當她的體溫漸漸適應了這陣涼意時，額上又被新的冰冷替代。
還有什麽呢？她再記不清了。隻是在夢境的最後，她感到她的眼角被一片羽毛拂過，很柔很輕的一觸，不著痕跡地劃過她的心髒。
江晚是被手機鈴聲吵醒的。天已經泛亮，可能是陰天下雨的關係，屋內還是很暗。
她順著聲源，手伸向床前的小桌。勉強撐起眼皮一看，屏幕上閃爍跳躍著“爸”的字樣，江晚覺得無奈，按下了接聽鍵，聲音有氣無力：“喂，爸，什麽事……”
手機另一邊，久久沒有回音。
陸景行這時候也醒了，他幾乎一夜沒睡，就半躺在江晚睡的床旁邊的小沙發上，一晚上下來實在累得不輕。他詫異地看著江晚，聲音帶著滿滿的倦意：“晚晚，你拿著我手機幹嘛呢？”
這下，江晚愣了。
她是誰？她在哪裏？她做了什麽？
也就是說，剛剛打來電話的不是江教授，而是陸景行的爸爸，陸老爺子。
而這個時候，清晨七點，她用滿是慵懶且聽上去就像沒睡醒的語調接了這個電話……江晚覺得她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陸景行和江晚麵麵相覷，大氣不敢出一聲。好在電話這時適時掛斷了。
江晚稍稍鬆了一口氣，轉瞬又哭喪著一張小臉：“對不起，陸景行……怎麽辦……這下誤會大了……”
“我等等解釋一下就好。”陸景行安撫著小姑娘，心裏卻沒底兒得很。
這時，手機再一次響起。
陸景行和江晚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空氣中流動著一絲微小的尷尬。
最後，還是江晚兩眼一閉，認命地說道：“接吧。”
陸景行怕江晚擔心，按了免提。兩個人像做了賊一樣屏住呼吸，聽陸老爺子發話。
手機那邊傳來的聲音卻異常溫柔：“景行啊，剛剛旁邊是小晚嗎？”
江晚詫異地看著陸景行，眼神在問，陸老爺子怎麽知道她的名字。
陸景行一時跟江晚說不明白。他覺得自己橫豎是死，好在他和江晚沒發生什麽，跟陸老爺子解釋清楚也就好了。他輕咳一聲，小心翼翼開口：“爸……是這樣的，我們昨天晚上出去玩，結果下大雨回不去了，所以就找地方住下了。”
“哦……”陸老爺子得到了他問的答案，繼續說，“景行啊，你都和小晚進行到
這一步了，是不是應該帶她回家來吃個飯啊？”陸老爺子明明是商量的口吻，言語裏卻透著一股不容置喙的威嚴。
江晚在旁邊聽著，越聽臉越紅，最後隻差把腦袋埋進枕頭裏了。
陸景行知道老爺子還誤會著：“不是，爸，我和晚晚……沒那個……”
“什麽這個那個的？混小子！誰教你說這麽不負責任的話！你想跟著你大哥學是不是？”陸老爺子的火氣說來就來，“我跟你說，下個星期，你如果不帶小晚回來吃飯，隻當我沒有你這個兒子好了。”
江晚從枕頭裏小心翼翼地露出一隻眼睛，看看陷入愁雲的陸景行……
唔……難道她真要去不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