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幻與海
一片黑色的山脈,山脈的峭壁上遍布著一個個黑色的洞穴,隱隱有尖嘯聲從洞穴中傳來。
在被霧靄環繞的山峰腰部,有一片寬廣的平地,穿過霧氣能看到一片帶著巨大塔尖的宏偉哥特建築,似乎是一片城堡和宮殿。
若再向下看,不難發現這霧氣竟是從龜裂的大地間隙中翻湧上來的。而那巨大的間隙之巨大,彼此之間需要用鐵索吊橋相互連接。
這宏偉的建築群,竟然是在建立在一片破碎的大地上?
一對紅褐色的翅膀從遠處的山洞中飛出,然後迅速爬升,竄入了空中霧靄的深處。
霧靄中隱隱還有幾隻同樣顏色的生物在其中上下翻飛。
它們修長而纖細的身形,猙獰突起的堅硬鱗片和背脊,鋒利的爪子,巨大的翅膀——一種從未見過的生物,就像傳說的惡龍,帶著黃褐色的蛇瞳。
突然龍獸像是發現了什麽,向著霧靄深處飛去。
“吼!”一聲怒鳴穿透了層層灰白霧靄,一隻龍獸從空中墜落,鮮血已經染滿了它的半身。
一個更加巨大的灰色陰影從霧靄中竄出,身後一群龍獸緊跟不舍。
遠方,一個騎著白馬的騎士從那風中搖擺的吊橋上緩緩駛過。
馬背上掛著一袋銀色的標槍,騎士看著那直奔自己飛來的巨大灰色陰影,拿出一根標槍緊緊攥在手裏。
等到飛近才看得清那騎士的臉,一個獵魔人?但是他坐下的戰馬為何強壯的不像話,似乎還長著奇異的尖牙?
“嗖!”
銀色的標槍飛出,如閃電般劃過天空,帶出一串血花,兩條龍獸開始墜落。
然後第二根標槍寒芒再次閃過,在那灰色怪物不可思議的眼神中洞穿了它的身體。
“我要死了!”但是倔強的眼睛卻不願閉合。
空中追逐的龍獸似乎被嚇破了膽,紛紛四散逃命。地上的騎士依舊平穩地一支接一支得投出標槍,擴大著自己的戰果。
終於,在灰色身影的眼中倒印出那最後一根對準自己的標槍。
一絲疑惑湧上了他的心頭:
“為何我會對那個騎士有一絲親切感,但他卻用標槍對著我?不對.……我是誰?”
突然,他聽到了海的聲音,海浪的聲音,利器破開海浪的聲音!
果然!
那騎士的身後突然湧現出了一根根巨大的鐵鏈,散發著濃鬱的黑色煙霧,將騎士的四肢以及座下的強壯戰馬都緊緊地纏住。
騎士無力掙脫,鐵鏈驟然收緊,將他和馬一起拉翻在地上。
不知為何,旁觀者的心裏突然湧現出了一絲難以抗拒的興奮和詭異的狂熱,喉嚨裏也發出了不明意義的聲響。
騎士被拖在地上,向遠方拉走。
終於,他被鐵鏈拉下了懸崖,跌了下去。
旁觀者再也無法抑製自己的衝動,他忘卻了所有,身上的致命傷也變得無足輕重,向著懸崖邊竄去。
一片黑色的蒼茫的大海,海浪在岸邊的礁石上拍碎成白色的泡沫。粼粼的月光在水麵上閃爍,但是絲毫看不到剛剛那個騎士的身影。
但是卻能聽到奇怪的聲音,像是喃喃低語,聲音的源頭就在那片深邃的海洋裏。
隻需要再往懸崖外再邁一步。
一步,便能就能撕開那被月光覆蓋的水邊,看到其下的真實!
突然,一絲詭異的靈感浮現在心頭。
月光?海?
剛剛我不是在一座山峰之上,為何懸崖之下突然變成了海?
而這懸崖,為何這樣熟悉,就像.……在哪裏見過。
他邁出的腳步收住了,然後……真正地睜開了眼睛。
白色的布被幾根繩子拉緊,這是帳篷的頂棚。
“又是一個夢。”加納從窗床上坐起身來。
房間裏響徹著馬庫斯的拉呼聲,但是在馬庫斯旁的另一張床上,卻不見了修的身影。
已然睡意全無的加納,走出穿上鞋子,走出了帳篷。
夜晚的營地沒有了光線一片昏暗,應該是關閉了那人工光源的緣故,就像真正的夜晚。
營地間還有幾個人正在值夜。他們看到加納走出帳篷,隻是遠遠地看了一眼,沒有言語就又收回了視線。
加納看著營地遠處的懸崖,和夢裏的景象似乎沒有區別。
他自嘲的笑了笑,向著懸崖的方向走去。懸崖邊的一塊大石頭上正坐著一個人,一個紮著髒辮的人。
“嘿。”加納輕輕地湊了上去,也坐在了那大石頭上。
“你也沒睡啊?”修看到來人是加納,笑了笑。
“醒了,就睡不著了。”
修輕輕地回應了一聲,再次向懸崖下的海麵遠眺。
“你和馬庫斯來自海邊?”加納問道。
“嗯,你猜的?”
“我來自西境山地,所以我最愛的食物絕不會是生牡蠣。準確的說,我這輩子可能就沒吃過新鮮的牡蠣。”
“哈哈,兒時的味道總是令人懷念。”
“所以你是想家了?”
“應該不是吧。”
修抬起頭思考了一下,繼續說道。
“走得久了,總得想想當初為什麽而出發。”
聞言,加納也陷入了思考。
“也許就像馬庫斯說的,我不應該是個獵魔人。做個學士,做個詩人,可能更適合我吧?哈哈。”
“我覺得這並不衝突。”
“阿曆克,你是在尋找什麽呢?”
“尋找.……?”
加納皺了皺眉頭:
“先尋找力量,再尋找自我,也許吧。你又在尋找什麽呢?”
“價值、命運、未來。雖然我對下午雜耍似的占卜嗤之以鼻,但是它對未來的探索是我絕對向往的。”
修幾乎沒有停頓,這是他思考已久的問題。
“每個人的人生,一定都曾為一件大事而來,隻不過有些人沒能完成就放棄了。所以啊,我不斷告訴自己,必須腳步不停才可以。”
加納咀嚼著修的話,打趣道:
“你不是個詩人,應該叫哲學家才是。”
“哲學?”
“是有關意識的學問吧?我也不懂。”
修換了個姿勢,問出他一直在想的問題:
“你說這片海的遠方會是哪裏?”
加納立馬就抓住了問題的重點:
“很怪異不是嗎?這裏原本隻是一片內陸。”
“真是讓人好奇。”
“你之前,也經常來這片海邊嗎?”
“不是,之前很少。一般任務回來我都會好好休整一番,或者就是晚上本就有值夜任務。”
“所以今天?睡不著?”
“嗯,可能吧,也許隻是剛剛晉升有些興奮,喜歡胡思亂想。”
修看著懸崖之下的海浪在海邊散開的白沫,又繼續說道:
“我感覺這片海也許是活的,他也有自己的想法。我今天突然感覺到,我似乎能聽到他的呼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