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一章 翁婿的月下對飲
但礙於顧雲念之前的說辭，這一次精明的顧爸爸卻相信了易驍然的這個謊話，甚至於，他完全都沒沒有注意到麵前這個二女婿眼內暗含的異樣情緒。
稍稍柔和了一下麵色，顧爸爸朝易驍然揮手：“晚飯就讓你媽去弄，你進來陪我下下棋。”
說罷，也沒等易驍然回應，顧爸爸自顧自的轉身就走進了書房裏。
翁婿兩個人的棋一直下到晚上的七點多，等到他們再出來，窗外已然大黑，明月高掛，而顧媽媽也已經將晚飯給熱了三遍了。
期間，顧媽媽不停地敲書房的門，甚至還走進去一個個的喊他們兩人出來吃飯，但是不論是做嶽父的還是做女婿的，誰都沒有動，直到他們最後的那盤棋下完，以易驍然輸給顧爸爸一子半才勉強結束。
出來後，兩個大男人也沒有多說什麽，倒是顧媽媽一直都在關心著易驍然，時不時的給他夾兩口菜，詢問他這段時間以來的情況，還說他瘦了好多。
易驍然淡笑的一一應下，到後來吃完飯，他還幫著顧媽媽把碗給洗了。
等到再出來，已經是晚上十點多了，顧媽媽考慮著安全問題，直接大手一揮讓易驍然住了下來。為了不讓易驍然開夜車回家，甚至還把他的車鑰匙給沒收了，就怕易驍然趁她一個不注意人就跑沒了影。
其實，不用顧媽媽這樣做，易驍然心裏也是十分願意留下來的。
躺在最愛的人曾經睡過的床上思念她，這樣貌似也是挺好的，即便長夜漫漫。
晚上十一點整，顧家準時關燈。
顧錦昕兒時的床其實不太大，就是一張一米寬的單人床，對於易驍然這種身高肩寬的男人來說顯然是有些擁擠的，但易驍然卻覺得甘之如飴，每每挪動一下，迎麵撲來的滿是他心愛錦兒的味道。
晚間月光輕輕灑落進來，銀色晃動，看上去異樣的柔和。
易驍然就這樣靜靜的躺在小床上，腦子裏沒有絲毫的睡意，直到——房門被人輕輕的扣響。
他起身走過去打開門，一看，顧爸爸就立在門外，手裏拿著一個黑乎乎的小壇子，語氣淡淡的對他說：“二十多年的女兒紅，要不要嚐一嚐？”
易驍然怎麽可能會拒絕自家嶽父大人的邀請。
翁婿兩個在沒有驚動顧媽媽的情況下，自個兒弄了兩三個下酒菜，然後端著菜和酒一起坐到了小陽台上，剛一坐定，兩個人誰都沒有多說什麽話，而是先擱置沉默的喝了三杯。
三杯下肚後，顧爸爸終是開了口：“這酒怎麽樣？”
“香氣撲鼻，色濃味醇。很好。”易驍然畢恭畢敬的回。
“嗬嗬，自然是要好的，這酒在地底下埋了二十多年，前幾天才被我給挖出來，怎麽能不好。”
顧爸爸照舊語氣淡淡的說，可易驍然卻聽得心中驚起。
在地底下埋了二十多年的女兒紅，莫非……
“嗯，這是屬於心心的酒。”
說著，顧爸爸蒼老的手慢慢的撫摸上酒壇子，動作柔柔的，就像是在撫摸著什麽珍貴的寶貝一樣。
“爸……”
“我顧家祖上是紹興的，在念念和心心出生的那一年，我特地回了一趟紹興老家，在老家主屋的桂花樹下埋了兩壇子剛做好的花雕。我們老家有這麽個習慣，隻要是哪家生了女兒，都要在自家的屋子地下埋上一壇剛做好的花雕，等到多年後女兒出嫁的那天再拿出來招待親朋客人。”
顧爸爸沒有理會易驍然的震驚，自顧自的繼續說著。
“原本，你跟心心領結婚證的那天，這酒就要挖出出來了，但是，當時時間倉促，而你和心心又不肯辦婚宴，所以，也就一直給拖到了現在。”
易驍然心中百味生起，張了嘴半響後，才麵前拚湊出這樣拒話來：“好酒不怕遲，爸。”
“是啊……好酒不怕遲。”顧爸爸驀然抬頭看向天際，想來精神飽滿的麵容此時顯得有些滄桑，“有些東西，就是要日久才能看見，你說是不是？”
“是。”
得到回答，顧爸爸突然就笑了起來，拿起酒壇子又給易驍然倒了滿滿的一杯：“其實，最開始，我並不太滿意你。”
“……”
聽見這話，易驍然驀然不知道自己該如何回答了。
倒是顧爸爸看他那副局促不安的樣子，登時又是一聲輕笑：“你也別太緊張，我這樣說並不是針對你個人，而是……隻要是我女兒領回來的人，我都不會滿意。”
這下子，易驍然聽懂了。
都說女兒是父親上輩子的小情人，其實反過來想，要做父親的把自己上輩子的小情人交到另外一個男人的手裏，誰又會肯舍得？
更別說像顧爸爸這樣，一下子還送出去兩個，無疑就像是在他的心頭上挖肉了。
想到這裏，易驍然抬起頭，愣愣的看了顧爸爸半響，隨後輕聲問：“爸，我是不是讓您失望了？”
“失望？”顧爸爸搖搖頭，“還好吧，比起你，我倒是覺得念念的那個丈夫更加的讓我失望。”
“……”
易驍然心中暗想：他嶽父大人說的這句話，他到底要不要好心通知上頭的那個姐夫一聲？
“其實說句實在點的話，你和寧北寒我都不太滿意。不僅僅是因為你們兩人這段日子以來的表現，更加也是因為，你們讓我的女兒受到了傷害。這普天之下做父母的，最大的心願無非就是一點，希望自己的兒女未來能夠平安喜樂，一生順遂。我和你媽並不奢求你們四個人將來能夠多麽的大富大貴、權勢逼人，隻要你們人能平平安安、快快樂樂的，粗茶淡飯我們兩老也都是可以接受的。”
但偏偏……事與願違。
易驍然再一次在自己的嶽父大人麵前感到愧疚、不安，甚至於是挫敗。
“爸，對不起……”
如果不是因為我，錦兒根本就不會遇到那麽多的事情，甚至於幾次死裏逃生。如果不是因為我，她現在也不會連做母親的資格都一並失去了！
如果沒有我，錦兒是不是就會過得更加幸福，更加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