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導演跟著王家的管家, 一路到了王家舉辦宴會的院子。因為人多,天氣又漸熱,不過是在院子裏搭了涼棚, 擺了三五桌。


  此時王文善正坐在中間那桌的主位上,享受著大家的恭賀追捧,想象著自己步步高升,官運亨通, 與賓客們推杯換盞,喝得紅光滿麵, 眼睛眯地又隻剩一條縫了。


  直到管家過去稟報:“老爺,又有客人攜禮來祝賀了, 您看——”


  王文善這才放下酒杯轉頭來,眯著眼看去,看見一個瘦高儒雅的文人, 麵生, 看上去倒是肚子裏裝有許多墨水的。


  原本被打斷有些不高興的他, 頓時一雙小眼睛一亮, 高興起來。


  王文善此人慣會鑽研,左右逢迎, 卻沒什麽才能, 不然都這把年紀了,此前也不會隻混了個從五品的閑職。這次要不是瞎貓碰上了死耗子,也不會順利撿了個五品的閑缺。


  正所謂缺什麽補什麽,王文善沒有墨水, 對那些有真才實學的文人墨客就挺羨慕嫉妒的,隻不過他也懶得鑽研這些,就想學著別人招攬一些清貴文人做門客,充充門麵,說出去也好聽。


  可惜,物以類聚人以群分,他這樣的人,哪裏能結交得了什麽清貴人物,就算他有心結交,人家還看不上他這樣的。比如今日來祝賀吃宴的客人,除了跟他臭味相投的,就是一些跟他差不多地位的小官,甚至還有比他不如的來攀交情。


  此時王文善一看到來人,便覺他一身儒雅,兩袖清風,神態舉止從容不迫,一派名士風範——


  不肖說,這正是他需要的人才啊!

  於是連忙放下酒杯,對桌上客人道一聲失陪,親自起身過來迎接。


  導演看見這胖子神態,心裏已經了然,暗暗罵了兩句,臉上仍然謙和有禮,溫文儒雅,微微笑著又自我介紹了一遍:

  “鄙人張呈,新近搬來巷尾,聽說王大人仕途升遷,便來道一聲賀。不請自來,十分冒昧,還請王大人勿怪。”


  “哎呀不怪不怪,我高興還來不及呢,怎麽會怪呢?”


  王文善連忙擺手,見他說話語氣果然透著一股不凡的底氣,就知道人家肚裏墨水肯定很多的,便做禮賢下士狀,笑眯眯道:“先生這樣的人願意來,我這真是蓬蓽生輝啊。”


  這樣的人,怎麽樣的人呢?當然是才高八鬥學富五車的大識之家啊!


  ——實在是導演既有真才實學,又導片多年,演技上極有鑽研,隻要他收起暴躁的一麵,微微一笑往那一站,就很有名士風采。


  麵對王大人的親善熱情,張先生自然沒有受寵若驚,他笑著搖頭謙說不敢,然後道:“這是鄙人帶來的一幅畫,瓶中三戩,祝賀王大人官運亨通,連連高升。小小禮物不成敬意,還請王大人不要嫌棄。”


  王文善當然連聲說不嫌棄不嫌棄。


  導演說罷略一側身,露出了捧著禮盒、一臉憨厚的馬多鑫。導演還順勢介紹了一句:“這是在下侄子。”


  “侄子”馬多鑫嘴角一抽,好懸人家沒注意到,他趕緊上前一步,雙手將禮盒送到對方管家手裏。


  然後導演就要“事了拂衣去”,做了個拱手禮道:“如此,在下便不打擾打擾宴客了。”


  王文善看他言行舉止不卑不亢,從容不迫,越看越覺得這是個高人啊,怎麽能讓他就走了,趕緊道:“先生何必急著走,既然先生送了畫卷,不如與我一起去書房掛上,喝杯茶再走。”


  張導看了一眼那邊賓客們,神情猶豫:“這不太好吧?王大人不是還有客人。”


  王文善聞言就有些猶豫,回頭看看那群賓客,有些為難。作為主人,確實不好把客人丟下,雖然那都是些小官。但又很想抓住機會結交一番這位張先生。


  正在他糾結的時候,那邊賓客們已經頻頻注目了。


  沒辦法,張導今日特意穿得一身襦衫,又是夏衣輕便,站在院子裏,風一吹,便是衣帶當風,飄逸儒雅,風采斐然。


  與矮胖的王文善形成了巨大的對比,簡直不要太顯眼。


  一時,大家都很好奇,這位頗具大家風範的先生是什麽身份?王大人好像很熱情的樣子,看來是可以結交的人物。啊,他們也想認識認識。


  於是便有人起身過來,朝張導一頷首,道:“先生好風采,隻是瞧著眼生,不知是何方人士?”


  又有人笑道:“既然這位先生也是來祝賀的,王大人何不邀先生入席,大家也好認識認識。”


  王文善有些不願意,心道我還沒結交上呢,你們就湊和來了。這人脈結交,也要講究個先來後到是不是?


  哪知道他還沒說話,眼前氣質不凡的先生便溫聲開口了:“若能與各位大人結識,也是在下之幸。”


  導演說的是實話,他來這一遭,可不就是為了混個臉熟,廣交人脈嘛。要是真的跟王文善去書房喝茶,那還混個屁臉熟。


  王文善:“……”


  既然對方已經開口,他也不好反駁,於是笑著邀請入席。


  麵對大家的詢問,導演不慌不忙,回答地詳略得當:


  “在下張呈,京外人士。出身詩書之家,鑽研書法、丹青已有四十餘載……”


  緊接著,便極有話術技巧地把話題引到了書法和繪畫上麵,這是他擅長的,自然侃侃而談,自信從容。


  而且之前那麽段時間,他也做了許多功夫,把本朝的典型書法字體種類、出名的大家等都打聽了一遍,更加的□□無縫了。


  他說話時神態溫和,舉止有禮,進退有度,很快在大家眼中營造起了一個謙遜溫和、博學多才、見多識廣的文人形象。


  大家都不由得心生敬意,紛紛攀談。


  坐在一邊、目睹全程的馬多鑫歎為觀止,不服不行。


  導演不愧是導演,這演技,這功力,全組最佳!

  於是等他們從王家告退的時候,成功在這批盛京小官員之中混了個臉熟,今天的任務圓滿完成。


  等他走後,那幅畫也被打開欣賞。不懂行的說這是“平升三級”,象征官運亨通,寓意很好,聽得王文善高興不已。懂行的一看那技法,那色彩,便驚歎道:“這作畫之人,功力匪淺呐。”


  就是大家都很疑惑,這畫沒章沒印沒落款,隻有一個看不出筆畫的古怪符號,也不知道寫的是什麽。有人便猜測是張先生自己畫的,果然功力不淺,是丹青高手。


  隻是剛剛來到盛京,名聲還不顯,往後聲名鵲起,恐怕一畫難求呢。於是紛紛羨慕王大人。


  王文善這麽一聽,也覺得自己撿到了寶,很是高興地派人把畫裝裱起來,掛在書房最顯眼的位置,務必使人一眼就能看到。


  這樣無形之中,又把這位張先生的名聲揚出去一些。當然,這是後話了。


  王家宴會過後,導演隔三差五就出去,不是借著新鄰居的身份去拜訪這家,就是去那家宴會祝賀一下,又或者與已經認識的人約一波,寫寫字,評評畫,不動聲色又不遺餘力地推銷自己,還真讓大家臉熟他了。


  現在整條街上最受尊敬的白身,便是他了。


  雖然是白身,但飽讀詩書,氣質不凡,又寫得一手好字,作得一手好畫,讓人下意識尊敬不已。


  這天,葉青青閑得沒事,有些無聊,表示想念她的大美人姚姐姐了。而且姚姐的傷也不知道好沒好,讓她怪擔憂的。


  於是跟導演說:“要不我想辦法混進燕王府看看姚姐吧?她都好幾天沒沒有消息了。”


  雖然大家都覺得姚池精明,不可能讓自己吃虧,有事也一定會讓人來送消息的。不過好像劇組也需要送一送關懷,畢竟大家現在住地這麽安心,都是她的功勞呢。於是同意了。


  不過燕王府可不像太子私宅,那可是真的王府,正常運行,人多眼雜且戒備森嚴,各個角落都有人把守,所以偷偷潛進去是行不通的。


  不能暗潛,就隻能光明正大地來。


  導演不愧是導演,想了想,還真想到了一個突破口,“當日在護國寺外,你們倆不是向燕王推銷了一幅畫嗎?得了一百兩銀子。”


  “啊是的,”葉青青想起來了,有些懊惱,“不過那是姚姐推銷的,也就是因為這個,才發生了後來的事情,姚姐把她自己搭進去了。”


  導演一擺手,繼續道:“後來那畫不是還沒給燕王嗎?人家給了錢,咱們就要把畫給人家。”


  葉青青眼睛一亮:“您的意思是說,用送畫的借口,進燕王府?”


  導演點頭:“沒錯。而且當天你是跟姚池在一起的,說不定當時他也記住你了,用這個做借口,應該還成。進去之後,順便看一眼受傷的姚池,這也天經地義。”


  確定了方案,接下來就是蹲等一個好時機。


  蹲了幾天,燕王似乎已經忙得告一段落,這天沒有出門,葉青青於是打扮一番,抱著當時那幅畫,忐忑又期待地前往燕王府,與門口那幾個威嚴肅穆的士兵說明了情況。


  士兵通稟之後,很快出來了一個人,將葉青青仔細打量了一番,恍然:“你是當天那個小姑娘。”


  此人正是燕王身邊的第一近衛邵廣。上個月他單獨陪同燕王去護國寺禮佛,燕王除遇到一個絕世美人兒,還遇到了場刺殺,他對那天印象深刻,也記得與絕色美人一起的小姑娘。


  葉青青倒是沒記住他。聞言愣愣點頭。


  邵廣於是道:“進來吧。”


  葉青青心裏一喜,抱著畫跟著他進去。耶,計劃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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