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 知府
衙門口朝南開，沈秋原來還想著看看傳說中的州府大堂時什麽樣子。
沒想到朱四領著直接饒過大堂，直直的往裏而去，穿過月亮門，一座小院映入眼簾。小院不大幾叢花樹點綴之下，倒顯得十分幽靜。
院子中央，一個幹瘦的老者，五十多歲年級，身穿黃杉，頭頂瓜皮帽，左手背在身後，右手兩根手指捋著兩片八字胡，在那來回的踱步。看見朱四領著沈秋過來，迎了上來：“朱四，怎麽這麽晚才來！”
“黃師爺…這……”朱四滿臉苦笑，朝沈秋看了一眼，那意思再明顯不過。黃師爺當著沈秋的麵也不好多說，轉頭衝著沈秋擠了個笑臉，說道：“貴客遠道而來，招待不周，還望見諒，我家大人早已等候多時了。”
顯然，為了今天的會麵，知府衙門也是做足了功課，知道沈秋中文很好，直接用中文客套起來，大概也有先探探底的想法。
沈秋沒那麽多想法，直接拱拱手客氣道：“勞煩，黃師爺和知府久候，還望海涵。”
黃師爺眼前一亮，心道朱四所說果然不差，眼前的這位洋人中文說得真心不錯，這麽年輕，也不知從那學的。
感歎歸感歎，伸手做了個請式，就帶著沈秋往花廳走去。臨走還不往給朱四使了個眼色，讓他那來的回那去。朱四如蒙大赦轉身就溜了出去，這場景他可不想摻合，吃了括撈可就不好了。
黃師爺頭前帶路，沈秋當然客隨主便，挑開正堂的印有墨竹的珠簾，看了一眼沈秋頓時愣征了一下。
“這是什麽意思？鴻門宴嗎！”
隻見花廳之中，可不止坐在正中的知府一人。除他之外，十餘來人分為兩列，排排而坐正虎視眈眈的盯著自己。
其中一半，頭頂戒疤，身披袈裟全是和尚，另一半不用多說當然是道士啦！
“貴客，請進吧！”黃師爺是時的提醒，不過語氣之中帶著幸災樂禍的意思。
事到如今，沈秋隻好硬著頭皮，抬腿走了進去，不過心裏卻打著退堂鼓。
沈秋心想：“我是不是把事情辦差啦？自己不過想開個公開課而已，想來仗著自己的這身白皮。直接搭台開講，知府估計也拿他沒辦法。可…現在怎麽搞得像三堂會審似的！”
心裏嘀咕但沈秋還是沒有怠慢，先給堂上的知府打招呼道：“你好，孫大人”他也是剛從朱四口中得知，眼前的這位濟寧的父母官姓孫。
“啊…你好，你好……請坐，請坐…”
這位孫大人，顯然沒怎麽跟洋人打過交道，被沈秋的招呼弄得一懵。
其實他現在跟沈秋的心情一樣，也在後悔自己這個草率的決定。他剛剛到任沒多久，有著前輩的前車之鑒，他可一直小心的處理著有關洋人的所有事情。
這不剛剛到任就開始了人盯人的戰術，想著最好將問題解決在萌芽之中。
一開始效果還不錯，可是沒想到，眼前的這位太能折騰。這剛剛被打了個半死，傷還沒好利索，就又整出幺蛾子。竟然要在正月裏擺擂台挑起教派之爭。
“這幫不消停的洋鬼子”
心裏雖然罵娘，可也沒什麽辦法。就在這時也不知那個，給他出的主意，既然洋人要擺擂台，那明擂不如暗擂。不如幹脆把擂台擺在知府衙門，這樣一來，影響也就最小，一切都好控製。他也是一時糊塗，就給答應了。
“不知，孫大人叫我來，有什麽事嗎？”沈秋坐在給他預留的椅子上，看了看周邊神色各異的僧道們，見這位孫大人半響不說話，隻好問道。
“噢…噢…這不是聽說……沈…沈秋先生要在城隍廟擺下擂台，想著請你過府，問問緣由。”孫知府想了想才想起沈秋的中文名字，心裏暗罵道。
“擺擂台？本人可從來沒有說過我塔台是要跟人打擂台。”沈秋心裏可罵了娘，這他嘛的朱四，傳話都傳不明白，回去了再找他算賬。
“哦……”
“這就慫啦！”
“是啊，還沒開始呢！”
“誰知道呢？可能洋毛子見咱們人多怕了吧！”
沈秋話一出口，一眾僧道頓時鬆了口氣，紛紛嘀咕起來。可這聲音一點都不小，好像生怕沈秋聽不到似的。
“嗯哼……”孫知府心裏也是這樣想的，隻是怕沈秋麵子上不好過，連忙咳嗽一聲道。
“不打擂好，不打擂好…”
沈秋聽了嘴角直抽抽，這他喵的，都什麽事啊！
“我是教師，要在城隍廟搭台子，隻是為了講課而已，諸位可不要誤會。”
沈秋想了想還是覺得說明白好。
“教士”
“講課？”
“還不一樣嗎？”
眾人顯然把教師理解為了教士，對於沈秋的偷換概念大為不滿。
“是教師，不是教士…老師、先生的意思，聽不懂中國話嗎！”
沈秋對於曲解自己原話的那個和尚，也是大為不滿，當場懟回去。
和尚這才發現，對麵的洋人漢語這麽好，灰溜溜的不敢說話。
“老師、先生，原來不是洋教的啊！”
“誰知道呢，我可聽說，外國人都是信洋教的！”
“再說，要不是為了傳教，講課需要在城隍廟，搭台子嗎？”
“對啊！講課去學堂就是了，幹什麽到城隍廟去？”
眼見這和尚道士亂問，對麵的洋毛子也沒怎麽生氣，心裏早就樂開花，對給他出主意的人大加讚賞。
高…實在是高！
沈秋對此也很無奈，他其實完全可以仗著這身白皮，完全無視這些人，可想了想，還是耐心解釋起來。
“首先，我再次聲明，我是老師，不是教士。在城隍廟所講的也於天主或者基督教無關。這一點，請大家放心。”
“至於…我所講的是什麽……你們可以理解為日常的科學知識罷了。”
沈秋沒敢說得太過明白，迷信的傳播，其實眼前的這幫人都可能有份。要是真說清楚了，這些人指不定什麽態度呢。
可讓他沒想到的是，這人一多，什麽樣的人都有，其中就有愛刨根文底的。
“日常的科學知識…這是什麽意思？”
“是啊，是啊，這說得雲山霧罩的。誰又清楚呢？”
“對，還是說明白的好。”
有人起頭，就會有人跟著問，一時間堂上又亂了起來。
他們也看出來了，眼前的這個洋毛子似乎，並不那麽蠻不講理。看上去還很好欺負的樣子，個個都興奮起來。都想過過欺負洋毛子的癮。
真是，人善被人欺！
沈秋倒是沒這麽想，不過他現在也有些頭大。不知該不該再說，不過眼見這這幫人越來越咄咄逼人，當下一狠心。
是你們逼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