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案（一）

  藍天，白雲，刺眼的陽光……


  一輛破舊的牛車之上。


  沈秋艱難的睜開雙眼，不過，接下來，就感覺到渾身的疼痛。


  這是怎麽回事？我這又在哪兒？

  他隻記得昨天跟老同學一起喝酒，然後喝多了，最後好像打車回家？

  可自己身上的傷是怎麽回事？他能感覺到，自己身上最少有十幾處傷口，而且都不是輕傷的樣子。


  難道自己被搶劫了？那這破牛車是怎麽回事？綁架？

  “嘶……”


  沈秋艱難的扭了扭頭，想要確定一下所處環境，不想動作太大，引動傷口，忍不住發出聲來。


  “歐……我可憐的漢斯，你終於醒了。真是上帝保佑……”


  一個滿臉緊張的大胡子，出現在他眼前，褐色的頭發，藍色的眼睛，身上穿著一件深色袍服。


  這個老外說的是德語，奇怪的是，沈秋竟然能夠聽懂。要知道，他可從來沒學過德語。


  就在這時，一股潮水般的記憶從他腦海深處湧了出來，沈秋很幹脆的重新暈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沈秋終於再次醒來，四周黑洞洞的，顯然應該是晚上。所處的環境也大變樣，借著床頭一盞老式煤油燈發現，自己這次躺在一座白色的房間之中，刺鼻的波爾多液的味道傳來，想來應該是家醫院。


  唉～～我怎麽這麽倒黴！


  從上次清醒時，接收的記憶，沈秋終於確認，他，穿越了！記憶中，現在是1897年11月份，山東省。


  不過鬱悶的是，他卻穿越到了一個德國人身上。


  這具身體的前主人叫漢斯，二十歲，一個年輕、帥氣的德國小夥子。這次來中國山東，是代表父母，來看望他遠在中國的叔叔薛田資的。


  薛田資，就是他見到的那個大胡子。他是個傳教士，多年以來，一直在中國從事傳教活動。


  不過，讓漢斯沒想到的事情發生了。就在他剛剛見到叔叔沒多長時間，一群蒙著麵的中國人衝了出來。他們看見外國人就喊打喊殺，與他同行的另外兩個神父當場被打死，他也被打成重傷。他叔叔因為有事外出，才逃過一劫。


  “山東，巨野，1897……這不是“巨野教案”嗎？老天爺！你不是在玩我嗎？”


  想清楚前因後果，沈秋差點崩潰。前世，他一直在山東當老師，對影響了整個中國近代史的“巨野教案”，可是非常清楚。


  可以說，正是“巨野教案”的發生，才有的中德《膠澳租借條約》，間接引起了義和團運動，和後來的八國聯軍，中華民族在國際地位，就此跌入了穀底。


  不過前世記載中，好像並沒有漢斯這個人，可自己怎麽會出現在這兒？難道是蝴蝶效應。


  不管是什麽，現在，自己卻成了導致這一切的元凶之一，民族罪人……不…應該是民族仇人。


  為什麽？不能讓我穿越到中國人身上？這該死的身份，我到底該怎麽辦？

  就在這時，輕輕的開門聲響起，門口走進了一個四十多歲的老頭。老頭身穿白大褂，短發，長胡，瘦瘦高高的，並不是他那個便宜叔叔。看見沈秋清醒過來，老頭顯得很高興，那個讓沈秋熟悉又陌生的德語說道。


  “看到你能清醒過來，真是太好了。你可能不知道，你叔叔有多擔心你，他一直守了你一整天，才剛剛睡下，他可真不走運！”


  “噢…忘了自我介紹，我是你的主治醫生，也是你叔叔最好的朋友，你可以叫我福若瑟醫生，或者福若瑟叔叔，很高興見到你。”


  看到沈秋並不知道自己是誰，福若瑟連忙又補充一下。


  “看到你，我也很開心，福若瑟叔叔，謝謝您能給我治療。”


  因為接受漢斯的記憶，沈秋同樣用德語回答道。


  “千萬不要這麽說，我的小漢斯，這是我的職責。其實，你能夠這麽快蘇醒過來，我也很驚訝！畢竟你被送來時已經很晚了，而且傷勢還非常嚴重。不得不說，你創造了一個奇跡，能讓我給你做個全身檢查嗎？”


  沈秋心說：“奇跡，當然是奇跡，老子穿越過來，不是奇跡是什麽！”不過這些話，他也隻能留在心裏，可能永遠不會說出來。


  “當然，福若瑟叔叔，我還沒有謝謝您的救命之恩呢”


  福若瑟顯然非常滿意沈秋的配合，立刻就給他做起了檢查。


  1897年，醫生的檢查手段可沒多少花樣，主要是一個聽診，就是拿著聽診器，聽一聽心跳、呼吸。


  然後是查體，就是醫生用雙手逐步按壓患者身體各種部位，通過觸感和病人的反映來判斷病情。還有就是問診，一邊按一邊還要詢問患者的感受。


  可憐的沈秋，全身上下十幾處傷，而且大多是外傷。被福若瑟一通按壓，痛得齜牙咧嘴；還要小心應付著對方時不時的問詢。一番檢查，他差點沒哭出聲來。


  “真是個勇敢的小夥子，首先恭喜你，你的傷勢很穩定，不出意外的話，你的小命保住了。不過，你最好再做個靜養三個月的計劃。”


  福若瑟檢查做完，很確定的說道。接著，他好像又怕沈秋擔心什麽，又充當起心理醫生來。


  “漢斯……說實話你真的很勇敢，你叔叔一直都很擔心你，不光擔心你的外傷，而且還擔心你，會產生心理上的陰影。”


  沈秋這才明白，為什麽這個福若瑟會幾次三番的誇他勇敢。想想也能理解，無論是誰，高高興興的走個親戚，突然衝出來許多蒙麵人莫名其妙的要殺自己，誰也會被嚇個夠嗆。


  他一直表現的很鎮定，是因為，他光顧著穿越的身份改變的問題，根本沒顧到這些。沒想到，被一個大夫看到破綻，不過好在，這個福若瑟並沒有遇到過穿越，不可能想到，眼前的漢斯，已經換了一個中國心，其實已經是個中國人了。


  “我沒事，福若瑟叔叔……”


  想清楚怎麽回事，沈秋連忙安慰道。到現在，他也不可能為了讓對方不懷疑，再去裝什麽害怕，索性表現的再勇敢一點。


  “見到你這樣，我很開心……你真是一個特別的男孩。以後有什麽需要隨時來找我，我在這裏開了這家若瑟醫院，當然，叫“若瑟診所”，可能更加合適。在這不遠，我還有一座教堂，想做禱告，你可以隨時來找我。”


  顯然，福若瑟對沈秋印象很好，還給了他……“隨時尋求幫助”的條件，要知道，這在西方就是把對方當做朋友的表示。


  “謝謝……我想……可不可以給我一杯牛奶，又或者給我一口水喝？”


  沈秋對於他的承諾不太感興趣，他早就又渴又餓，隻是兩個人都忙著檢查、說話，現在終於被他找到機會，馬上提了出來這個尷尬的請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