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溫情與陌生
第二日東方欲曉，兩人離開了這呆了有近半年的地方，城外一處山崖上，兩人回眸眺望，然後再不猶豫，漸漸消失在了冰冷的晨霧當中。
或許是太早的原因，今日的叢林極為安靜，晨霧如輕紗一般拂麵，冰冰涼涼，想著那昔日宗門種種，他嘴角緩緩扯出愉悅的弧度。
“看你那傻樣。”
安靜的路途，一旁時不時傳來一兩聲怪笑，令得嶽擎眉頭皺了起來，偏頭隻見姬凡滿臉傻笑，他頓時翻了個白眼。
“嘿嘿……”姬凡尷尬撓了撓頭，收斂了許多。
……
時近午時，熟悉而又親切的連綿山巒出現在了視線當中，沒有靈獸山脈浩大，第一眼有些普通，但看的越久就會發現，它具有一種獨特的神韻，巍峨雄渾，氣勢萬千。
“回來了……”
兩人情感禁不住流露，相視一眼，皆能看出對方眼底那抹難掩的喜悅，姬凡眼眶濕潤，想起朝夕那一幕幕，心裏很不平靜，恨不得此刻立馬見到那熟悉的人物和住處。
……
沿著殷山石道登頂，熟悉的萬千樓閣在山頂如長龍蜿蜒，亭台點綴，小橋流水，煙霧縹緲，風景秀美如同仙境。
有年輕的修士在中昂首闊步，幾名俏麗的少女在一處山岩上促膝嬌笑??，一切都是相當美好。
兩人似如初來乍到，滿眼都是起熱切好奇，隨意在錯綜複雜的青石小路上漫步，看亭台樓閣，賞廊橋水榭，享受這山頂的一切風光，心情舒暢無比。
穿過覺歆殿，前往天清院的路途上，兩人意外的見到一熟悉的絕美少女，樣貌頗為清純，白裙如雪，螓首蛾眉，如仙女下凡，清亮的眸子裏靈氣氤氳，與人交談間，俏皮生姿，淺笑嫣然。
少女也似有所察覺，顧盼回眸，瞬間呆若木雞，姬凡鼻頭一陣酸澀，微微一笑，緊接著便看到少女那雙漂亮的眸子瞬間霧水翻騰，喜悅難掩的湧了上來。
“小師弟！”
少女三千青絲漫天飛舞，全然不顧的小跑過來，一把撲進了姬凡懷中，衣袖捋起，纖臂白嫩，柔若無骨，姬凡條件反射的攬住那不盈一握的細腰，玉骨冰肌，但瞬間反應過來後他如觸電一般的挪開手掌，
“小…小師姐……”
淡淡幽香竄入鼻息，姬凡臉龐微紅，不知所措的左顧右盼，發現遠處有不少宗門弟子在看著他們指指點點。
“你們回天清院，我去找師兄他們！”
半晌，少女落落大方的鬆開藕臂，喜悅的如小鹿般跳開了。姬凡悵然若失，掌心之中，還殘留著異樣的美人餘溫，他深吸一口氣，反應過來後心頭一陣甜潤。
“哎，哎！小師妹，還有我呢！”嶽擎張開雙臂，在身後大叫道。
聞言張清兒回頭朝他皺了皺瓊鼻，俏皮模樣頓時嬌媚百生，芳影遠去。
“哎…這人與人之間的待遇，怎麽不一樣呢。”嶽擎怨嚎道，回到宗門裏，他似乎也放鬆了下來，多了些散漫，沒有了在外的那種淡然冷酷氣質。
“我們先回天清院拜見師傅吧。”過了一會兒，嶽擎說道。
姬凡聞之笑容散去，想起那張冷厲的蒼老臉孔，無喜無悲，片刻無所謂的點了點頭。
……
熟悉的竹籬苑圃，明堂瓦舍進入視線，兩人皆是貪婪的吸了一口清涼的空氣，這裏一如既往的清淨而又安謐，也或許是秋冬時節的原因，草木凋零沉眠，多了絲絲荒涼，其他沒有太大的變化。
兩人推門而進，在葉泓的屋前止步，姬凡心中說不出是什麽滋味，愣愣的站在門口，最後還是嶽擎伸手敲了敲門。
“師傅，弟子曆練歸來。”
“吱嘎……”安靜了下，小屋門開了。
一道枯瘦老者走了出來，年過六旬，身子挺拔，麵龐清臒。或許是長久皺眉，眉宇之間刻留下了兩道深深的痕跡，給人一種十分嚴肅淩厲的感覺。
姬凡有些恍惚，看了很久，心中像打翻了五味瓶，說不上來的滋味，眼中不知是怨憤還是委屈，最後他強行把眼瞼垂下，不聲不響。
“不錯，平安回來就好，修煉成果怎麽樣？”葉泓臉龐略微柔和，看上去仍舊有些僵硬，隻是眼角多出了幾道皺紋。
姬凡沒有說話，他留意到，葉泓全然注視著嶽擎，即便有半年未見，對其也沒有一絲一毫的在意，一如之前。他心潮起伏，不由把頭埋得更低，直至額前發絲遮擋視線。
“弟子不才……在山下曆練隻進階了一段。”嶽擎眸子微溜了一下站在那裏麵色變幻不定的姬凡，猶豫說道。
“哦？你現在就已經到第九段了？！”葉泓有些驚訝的打量著他。
“是……”嶽擎拱了拱手，又看了一眼姬凡，卻發現他表情已恢複平靜，平靜到有些冷漠。
這如暗示般的動作，被葉泓察覺，他淡瞥了一眼姬凡，卻又難以升起興趣般的收回目光，繼續對嶽擎說道“初階修煉極為困難，越到最後越是艱難，你能在半年內從第八段到第九段，為師很是滿意。”
“多謝師傅。”
“嗯，還有不到一月就是宗門大比，這段時間就不要鬆懈了，抓緊時間，爭取在年底能取得好名次。”
葉泓似乎並沒有詢問姬凡的打算，姬凡也沒有任何要主動開口的意思，嶽擎猶豫了一下拱起手掌，這時卻聽葉泓說道“好了你們下去休息吧，為師今日還有他事。”
未等他開口，葉泓已是離開了天清院，嶽擎眉頭緊皺著看了漫不經心的姬凡一眼，臉色嚴肅起來，拱起的手掌，緩緩放下。
……
“師弟！你剛為什麽不向師傅匯報你的修煉成果？！”剛一走出葉泓的房門，嶽擎便將之攔住質問起來，姬凡看他神色嚴肅，迷惑地眨了眨眼，反問道“……他老人家也沒有問啊？”
“你就不能主動一些？你們師徒二人有仇嗎？”嶽擎似乎有些生氣。
“沒有啊，而且……”姬凡愣了一愣，旋即漫不經心的輕笑道“關於我的一切，說出來也並沒有什麽意義吧。”
“你！……”
嶽擎氣得瞪了瞪眼，但是張口半天，卻發現不知該說什麽好，其實他也知曉，姬凡在葉泓心裏的地位。
“好了師兄，等宗門大比上，再給師傅老人家驚喜，不是更好一些嗎。”
嶽擎臉色稍緩，看著他笑嘻嘻的模樣，突然有些憐惜，其實細細想來，葉泓剛才的表現確實挺過分的，畢竟再怎麽不喜，這麽長時間未見也應當問個一兩句，這樣的無視，確實有些傷人。
嶽擎似擔心兩者關係繼續惡化下去直到不可挽回的那一步，最後忍不住地道“小凡，我們都是孤兒，也算是親兄弟，你給當哥的說句心裏話，你……”
“他是師傅。”
姬凡這次一下就猜中了他心中所想，於是未等他說完就直接就打斷了。
聽到姬凡回答的如此幹脆直接，嶽擎愣了愣，看著他那半似認真的青澀臉龐，不知說什麽好，最後抬起手掌抓住他的肩膀用力捏了一捏，以示安慰。
這個小師弟，曆練大半年，確實是成長了不少，少了些柔弱和情緒化，多了些堅強和淡然，卻再不是半年之前的那個倔強軟弱的小師弟了。
不過實際上他根本沒有發覺，姬凡那垂落在寬大的袖口裏，指尖在不停地顫抖著，揭露著他的心中，扔藏有從前的軟弱。
其實在姬凡的心裏，也想與葉泓說話。
再次見到葉泓，他心中情感如潮湧至，一切委屈怨念煙消雲散，隻是，內心剛剛湧現的親昵依賴，在其冷漠轉身的一瞬間就徹底崩碎了，但或許是真得隨著曆練成長了一些，也或許是早已習慣失望，他將情緒控製到沒有一絲一毫的泄露，他現在已沒有了對葉泓的怨念，也沒有了憤慨，更沒有了委屈，不在意，不介懷，不難過，但是與此，他心中也生出了那麽一縷……疏遠。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