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故人可安否
羅家家大業大，在天度城裏影響巨大，因此上今日著實來了不少親眷好友，但這些人平日裏也是衝著羅家家業才親近羅家，誰曾真的將羅家當成自己人？
故而今日祭禮上這些人，雖然假惺惺的做出一副哀痛的表情，其實心裏卻沒有絲毫悲傷的感覺。更別提那許多家丁下人，如今趁著親眷叩首的空隙，已經在低聲嘰嘰喳喳嬉皮笑臉，平日裏雖然依附羅家存活，又有誰曾為羅天佐的意外身亡悲傷過一天？
說是完全沒有，也不盡然，祭堂門口之外，一個小廝手裏托著祭奠用的香火，緊咬著牙關，微微揚起頭來，擠動著眼睛，明顯是強忍著眼淚。可紅紅的眼眶裏，淚水還是快要流了出來。這正是早上與人相撞，撒了一腿熱水蹦躂著走了的小廝，隻是不知他是傷心羅冬靈哭的淒慘，還是想起了自己的心事。
羅家的祭禮轟動了整個天度城，整個天都城裏都在議論羅家羅天佐三周年的祭禮，隻不過並未有多少人因此想起羅天佐來，大部分人都隻是在議論羅家如何豪富，多少親友，多少靈幡。
下午從墓地回到羅家，羅家招待了所有親友一頓極為豐盛的飯菜，吃完之後，親屬好友便陸續告辭回家了。夜幕降臨時，親友都走光了，下人家丁也忙碌了一整天，吃完飯早早的睡了，羅家重新歸入了平靜。
眾人走後，羅冬靈陪羅老夫人說了會兒話，兩人數年不見，感覺有說不完的話，一直說到亥時老太太才躺下歇了。
羅冬靈卻睡不著，溜達著出來在父親和母親住過的院裏一間間屋子看遍，在院裏石凳上坐了下來，手肘扶著石桌，愣神盯著天上的月亮，想著心事。
這三年來，羅東靈隨著問蘭真人在首陽山上修煉，問蘭真人悉心教導，但要求也極為嚴苛，白日裏不曾有一刻懈怠。
但當夜幕降臨，羅東靈總會坐在山崖之上，仰望著天上皎潔的月亮和稀疏的星光，怔怔出神。父母的一顰一笑
在眼前浮現。
縱使她身入修真之門，前途光明，但終究還是個孩子。
時節雖已是初夏，夜晚依然還是有點涼，羅冬靈身上隻穿著一件單薄的長衫，伺候的侍女們竊竊私語的說著該去給小姐送件衣服，但羅冬靈三年來一直不在家中，侍女們也不知小姐現在的脾性，互相推讓著沒人敢上前。
說來也巧，正在侍女們推讓的時候，上午燙了腿的那個小廝正好提著一大壺熱水進來了，侍女們這算是逮著了冤大頭，紛紛讓小廝上去。小廝原本心裏也有點打怵，不過眼睛閃了閃，也便同意了。但想到手邊並沒有小姐自己的衣服，拿別人的衣服上去，小姐不知願不願穿，最後端了一杯熱茶。
走到羅冬靈身邊，畢恭畢敬的站在旁邊，道：“小姐，天氣涼，您喝點熱茶暖和暖和。”說的輕聲細語，唯恐驚了小姐。
羅冬靈的思緒被小廝喚回現實，看了一眼小廝，認出正是上午燙腿的那小廝，淡淡的說了一聲：“好”。小廝急忙將茶碗放在石桌上，看著羅冬靈端起來抿了一口，又蓋上放下了。
羅冬靈喝完茶，見小廝還站在自己身邊，問道：“你們怎麽還沒休息？”羅冬靈一來覺得這個小廝似曾相識，卻怎麽也想不起來哪裏見過，心裏一直有好奇心，二來羅冬靈畢竟年紀還小，心中還沒有太多階級觀念，見這小廝年紀與自己相仿，便自然產生了孩童間的親近感，所以語氣也算平和。
小廝見小姐問話，微微躬身答道：“小姐還未休息，小的們怎敢先去睡。”
隨口“哦”了一聲，羅冬靈又陷入了自己的心事。片刻，羅冬靈見小廝還不退下去，有點奇怪，問道：“你還有什麽事嗎？”
小廝之所以不退下，正是有事問小姐，隻是苦於不敢開口而已，如今見問，急忙答道：“嗯……嗯，小姐，小的確實有件事，想向小姐打聽，隻是怕打擾了小姐。”說的吞吞吐吐，顯然心裏也在打鼓。
“哦？”這到引起了羅冬靈的好奇，自己都好幾年不在家裏了，沒想到還有人向自己打聽事情，“你說吧，什麽事？”
見小姐並沒有責怪，小廝心裏一寬，說話也流利了許多：“小姐，唐雲亭過的好嗎？”
“唐雲亭？”羅冬靈一時之間確實未想起唐雲亭是誰。
羅冬靈的反應明顯在小廝的意料之外，小廝聽出羅冬靈並不認識唐雲亭，自己也有點懵了，急急說道：“就是三年前和小姐您一起去扶風門的那個姑娘，是一位老神仙領她走的。”
“哦，哦”這麽一說，羅冬靈想起來了，當年自己跟著問蘭真人回了扶風門，同時師伯觀石道人收了個女徒弟也帶回了扶風門。
但觀石師叔並未與問蘭真人一起走。況且這觀石師叔與扶風門的各位師伯師叔都不同，平日裏不住在扶風門，因此上自己也從來未曾見過觀石師叔收的這位女徒弟。人雖沒見過，但曾聽師父說起過這事，因此上有印象。而今小廝一問，羅冬靈這才想起。
“我知道她是觀石師伯的徒弟，但我沒見過她，不知道她過的咋樣。”羅冬靈邊說，邊在小廝的臉上打量，打量了半天，說道：“你是不是當年和唐雲亭在一個戲班裏，給老夫人唱過曲的？”
“是，小姐。您沒見過唐雲亭嗎？”小廝一直沒想明白，都是在扶風門，怎麽會沒見過呢？
凡是三年前父母去世那天遇到的事遇到的人，羅冬靈都有種天然的親切感，就好像見到了這些人，也就見到了父母似的。因此一想起這小廝那天曾在台上給老夫人表演節目，情緒高了不少，談話的興趣也濃了，接著說道：“對，唐雲亭隨著觀石師叔，不在扶風門住，因此我沒見過。”
見小廝失落的“哦”了一聲，低下頭去，羅冬靈又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回小姐，小的叫申飛白。”
不錯，這小廝正是申飛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