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深宅古墓
二十五年前，叔父的戀人在一場車禍事故中不幸喪生，她的離世為叔父的人生留下了一道永遠無法愈合的傷疤。
我們常說，不論是命運還是愛情永遠都有另外一種選擇，有人選擇變通，有人選擇堅守，叔父便是後者。
小時候，每當天色幾近昏黃，密密麻麻的雨點打在玻璃上，叔父便會輕啟窗扉，任憑細雨拍打他的臉頰，仿佛埋藏在心底的經年往事，會隨著淅瀝的小雨流淌而出。
我悄悄地站在門後凝望著叔父單薄的背影，第一次感受到屬於男人的孤獨與落寞。
那時我的年紀尚輕，不知情為何物，現在懂了些許，原來“情”是紅塵浮世之中最難割舍的東西。
叔父一生未娶，孤獨寡居。作為叔父在人世間唯一的親屬，法院判定我為他的繼承人和遺囑執行人。他留下的東西不多，除了一套祖傳的北京四合院之外，屬於叔父的東西隻有三十本考古筆記、八萬元存款和十餘件文物收藏品。
叔父居住的四合院是曾祖父遊霑在1927年購置的，一直傳到我這一代，算是我們遊家的老宅了。我們遊家的祖籍在四川省成都市，大清鹹豐年間舉家搬往北京經營藥材生意。
小時候，我在祖父的相冊中瞻仰過曾祖父的照片，他的額頭飽滿，眉骨清晰，鼻梁堅挺，目光銳利，一張棱角分明的國字臉上寫著堅毅與果決，眉眼間霸氣側漏，不怒自威。
據祖父描述，曾祖父書畫雙絕，棋藝高超，為人灑脫，交友廣闊，連第五任中華民國大總統曹錕也將他奉之為座上賓。1924年，曹錕在第二次直奉戰爭中倒台，逃往天津避難。
1927年，已是遲暮之年的曹錕放棄了重返政壇的念頭，他變賣自己在北京的房產、地產，準備在天津安度晚年。曾祖父為了報答昔日曹錕的知遇之恩，用整整五十箱金條買下了曹錕在北京的宅邸。
關於這座老宅，還有一個不得不講的故事。
聽祖父說，一日，一位鶴發童顏、氣質不凡的遊方道士到家中求一碗清水解渴，好客的曾祖父熱情招待，邀請道士步行至內庭用餐。
道士進了院子，左手掐決，右手引符，驚恐萬狀。
曾祖父不解的問到：“道長這是為何？難不成我這宅子中有鬼魅作祟？”
老道不應。
曾祖父見老道煞有其事，也不敢輕易打擾，便站在一旁安靜等候。
過了片刻，老道躬身行禮：“先生莫怪。貧道法號修塵，於白雲觀修行，今日步行至此，本想討口水喝，但……”
老道臉色一沉：“先生，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曾祖父連忙答話：“道長無需忌諱，直說無妨。”
老道正色道：“此宅形如雨施，勢若葬棺，坐西朝北，至陰至險。非陽宅也，乃是一座陰上宅。”
曾祖父問道：“何為陰上宅？”
老道答：“陰宅在下，陽宅在上。陰陽相衝，大凶之地也！”
曾祖父的心不禁猛地一震：“實不相瞞，犬子雲庭素來健壯，可自打般進這處宅子之後便患上了怪病，夜裏抽搐不休，無法入眠。難不成是受了這座宅子的影響？”
老道答：“正是。”
“如何破解？”曾祖父趕忙問道。
“打通墓穴，在墓道正上方建一座廟，寓意宅中廟（妙）。廟中供奉一尊金佛，便能化解煞氣。”
“如何確定墓穴的位置？”曾祖父問到。
“先生請看。墓穴就在這個位置。”老道抽出懸掛在腰間的佩劍，將其插在腳下。
“正所謂寶劍贈英雄，先生與我有七世之緣，這把劍就算是貧道送給先生的見麵禮了。”
曾祖父拱手拒絕。“常言道，無功不受祿。我又怎敢收道長的寶劍，這可萬萬……”話音未落，那老道已經化作一縷白煙，頃刻之間便消失的無影無蹤。
三天後，曾祖父果然在寶劍的正下方挖出一座巨大的古墓。
曾祖父花費重金，邀請修建清東陵的“樣式雷家族”的後人雷應台，前往老宅設計建造通往墓穴的地道。地道建好之後，又按照老道的吩咐，在墓道上方建了一座小廟，請了一尊金佛。
說來也神，金佛進廟之後，祖父的怪病也好了。
曾祖父為了報答老道的指點之恩，親自前往白雲觀拜訪修塵道長。白雲觀坐落在西便門外三四裏處，原是全真教領秀丘處機居住的“仙宮”。丘處機羽化登仙之後，其弟子尹誌平率諸黃冠將此處改為道觀，取名為“白雲”，取道家傳說中“乘黃鶴、駕白雲、升羽仙”之意。
曾祖父到達白雲觀後，道士們說，修塵道長早在三十年前便駕鶴西去了，曾祖父隻覺腦袋“嗡”地一響，留下一百塊大洋便離開了。
故事的真實性難以考證，因為祖父總是給我講一些神乎其神的故事，似乎是真的，但又過於神奇，但老宅中卻實有一間像廟的屋子，終年上鎖禁止出入。
法醫檢查遺體時，在叔父的脖子上取下一條“鑰匙項鏈”，檢查結束後，又通過法院移交到我的手上。與其說是“鑰匙項鏈”不如說那就是一把鑰匙，一把古拙、奇特、散發著鐵鏽味兒的鑰匙。我懷疑它就是打開那間屋子的鑰匙，不想這一試，屋子的門真的被我打開了。
屋子內部極其陰暗，兩扇窗子全部被青磚堵死，與屋外的光明世界形成可悲的對比。梁柱散發出淡淡的木頭香以及發黴的味道。潮濕的空氣猶如陳年瓶裝的光陰般使人萌生出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屋子的中央擺放著一尊高兩米的金佛，我繞到金佛身後，一條黑洞洞的地道出現眼前。
難不成祖父說的都是真的？這是一條直通地下墓穴的地道？
思來想去，我決定下去看看，說不定地道下麵不過是一個存放白菜的地窖而已。
我進入地道，順著石梯慢慢深入摸索，步行至第六十六階石梯之後，眼前出現一道L型的長廊，長廊盡頭立著一扇鑲有六塊嵌板的鐵門。
我緩緩地推開鐵門、打開手機的照明燈功能，小心翼翼地探出頭向墓室內觀望，一個猶如墳場般陰森潮濕的灰暗世界映入我的眼簾！古樸凝重的墓穴，釋放出一種令我無法抗拒的可怕誘惑。
我撥開纏繞在眼前的蛛網，順著望不見盡頭的石梯，扶著冰冷的牆壁，向墓穴的最深處前進。到達底層之後，浩無邊際的黑暗將我緊緊的包裹
在這片寒氣逼人的詭異空間之中，手機照明燈的光亮，最多隻能讓我看清前方三米以內的距離，超過三米，照明燈的光線便會被黑暗所吞噬。
噩夢一般的黑暗裹挾著廣漠的空虛，使我有一種墮入深穀的感覺。巨大的寧靜中，似乎隱藏著深沉的惡意，仿佛黑暗的角落裏躲藏著某種令人毛骨悚然東西，靜靜的注視著我的一舉一動。
忽然，我的身旁刮起一股陰風，似乎有一個陰氣森森的物體正在快速向我接近！
為了防止被偷襲，我迅速移動身體，將後背貼緊距離我最近處的牆麵。在向牆麵移動的過程中，我撞上了一團粘性十足的球狀物體。那是一團掛在牆壁上的蛛絲。蛛絲很厚，像毛毯一樣，裏麵似乎包裹著什麽東西。我用鑰匙將蜘蛛絲剖開，裏麵竟然包裹著一團死人的骸骨。
骸骨表層呈現出淡淡的黃色，死亡時間至少在十年以上。另外，死者的顱骨粗糙、下頜骨粗大、恥骨狹窄，看來死者是一位男性。
死者會是誰呢？為什麽會死在這裏？又因何而死？
這個三個問題在我的腦海中不停的回蕩。
四周突然爆發出一陣我有生以來，從未聽到過的，最為恐怖的尖叫聲，而且聲音越來越高，距離我越來越近！
我心想，難不成這裏除了我之外，還有其他人存在？但正常人絕對不可能發出這種不摻雜一絲感情的尖叫聲。
難道是……鬼？！
我開始害怕起來，感到某種恐怖的東西，正在黑暗中窺視著我，並逐步向我靠近。
股骨是人體骨骼中最長的骨頭，大約占身體的4/1，身高1.8m的成年男性，股骨長度可達到45cm，且骨密度大，較為堅硬。
當此“見鬼”時刻，也顧不得什麽忌諱了，我將手伸進蛛網，準備抽出一根股骨用作防身的武器，卻無意中摸到了一個匣子，取出之後方知，這是一個精致的紅木龍鳳鑲金首飾盒。首飾盒的正麵雕刻著一排正楷小字：遊霑贈愛妻溫淑。
遊霑！莫非……眼前的骸骨，是曾祖父遊霑的遺骨？不由我細思。那詭異的哭聲越來越清晰，似乎在一點一點的向我靠近！
屋漏偏逢連夜雨。在這個節骨眼上，我的手機竟然由於電量不足而愕然熄滅。一瞬間，大海般翻騰的恐懼感襲了上來！平日裏即使我處在狹窄的空間裏也不會遭遇幽閉恐懼症的折磨，但此時我置身於一個巨大的黑暗空間之中，卻感到比恐怖的噩夢更令人感到窒息。
片刻之後，尖叫聲將我完全籠罩。這使我產生了飄飄欲仙的感覺，中間夾雜著隱隱的劇痛。
一道閃電劃過我的大腦！發出尖叫聲的東西似乎就趴在我的肩膀上，對著我的左耳發出陣陣詭異的尖叫！
片刻後，它咬破我的頸動脈，豪飲著鮮紅的血液。恐懼掃過我的胸腔四壁，仿佛一隻瘋狂的蝙蝠在我體內打轉。我感到意識模糊，全身無力。首飾盒從手中滑落，一顆拳頭大小的夜明珠滾了出來。
夜明珠發出的光芒在黑暗的空間中耀眼綻放，就像古老暗淡的恒星毀滅時爆發出的紅色月亮，將整個墓穴照亮！
一座古老、宏偉、神秘的墓穴……毫無保留地展現在我的眼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