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二章——回到哪一天？
就在蕭琅走後不久，吳憂就通知葉子夜，寒食即將要蘇醒了。
於是葉子夜趕緊和上官棠一起重新回到院子裏，果然，正好看見寒食緩緩睜開了眼睛。
吳憂在解憂能力結束的瞬間就放下了點在寒食眉心處的手指，並且不動聲色地後退了兩步，與寒食之間保持一個比較安全的距離。按照以前使用解憂能力的經驗，剛從幻境中醒過來的人會一下子分不清現實和幻境，而且有一部分還會因為覺得幻境比現實更加美好，不願意醒過來，所以在幻境結束後暴起，妄圖脅迫吳憂繼續為其製造幻境。
所以，留出一個合適的空間，是一個很必要的舉動。
剛睜開眼的寒食發了一會兒呆。雖然現實世界才過去了沒幾分鍾，但是對於身處幻境的寒食來說，過去的時間可遠遠不止幾分鍾！所以驟然清醒，他的大腦需要一點時間重新分清楚幻境和現實。
這就是幻境太過真實的壞處，就算你剛進入幻境的時候，心中明確這隻是個幻境，但是隨著時間慢慢流逝，隨著幻境中的人物、情景不斷變化，你會慢慢迷失，漸漸的，你就會忘了自己是在一個幻境之中，還以為那就是自己真實的生活。隻有等一切結束，精神從幻境中脫離出來，才會驚覺，之前的一切不過是虛幻，真實的世界還是不一樣的。
畢竟是已經存在了數千年的神祇，對於這種脫離幻境後的適應能力要比尋常人強很多，所以隻是晃神了十幾秒，寒食的眼神就重新凝聚，顯然是已經認清了現實，從幻境遺留的記憶中清醒過來了。
一旁的清明見狀，立刻一個跨步走到寒食的麵前，麵色凝重地說道：“你感覺怎麽樣？”
寒食聽見清明的問話，並沒有第一時間回答，他看向了站在不遠處的吳憂、葉子夜、上官棠三人。
“雖然不知道你們究竟是誰，但是，對於剛才的經曆，我想和你們道聲謝。”寒食說完後朝三人微微躬身，表示謝意。
不清楚寒食究竟經曆了什麽的三人一頭霧水，隻能尷尬地點頭回應。
另一邊的清明急了，直接伸出手抓住看了寒食的手臂，焦急地問：“你到底看到了什麽？”
寒食看著焦急的清明，突然笑了起來。
“小清明，這麽多年了，你怎麽還是這麽沉不住氣？”
聽到寒食對於自己的“昵稱”，清明愣住了。
好像從很久以前，寒食就沒有叫過他小清明了，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呢？應該是上巳消逝之後吧。
當初三人交好，但是他作為小弟，本事不如兩位哥哥，就連性格也非常怯弱，不像大哥豪邁，不像二哥沉穩，每當遇到困難，都是由兩位哥哥來幫著處理，兩位哥哥就像是兩座高山，為他遮風擋雨。那時候，他們就叫他小清明，盡管他一點都不小。
再後來，一座大山突然倒塌了，藏在後麵的他終於吹到了之前被擋住的風，淋到了之前被攔住的雨。也是從那時候開始，二哥不再叫他小清明了，他問過二哥為什麽，二哥隻是笑著說他長大了。
“發什麽呆呢？都這麽大人了，怎麽還和小孩子一樣。”寒食笑著伸手揉了揉清明的頭發，“突然發現我們的小清明原來長得很帥啊，比二哥帥，也比二哥高。”
清明感受著頭頂的手，整個人僵了一下，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好。
這好像和他之前預想的情況不太一樣。
這一幕別說是清明了，就連一旁站著的葉子也和上官棠都懵了。
之前他們猜測過很多種寒食經曆幻境之後可能會發生的事，但是根本沒有想到會出現眼前這種情況。這莫名的兄弟情深是怎麽回事？說好的兄弟反目的戲碼呢？之前在醫院裏的時候不還是一副舊怨深重的樣子嗎？
“你看懂了嗎？”上官棠悄聲問身旁的葉子夜。
葉子夜一臉茫然的搖了搖頭。
這波操縱真的可以說是超出了所有人的預想。
寒食沒有在意眾人的態度，他抬頭望了望天空，突然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好像那種被關押在暗無天日的地牢中數十年的囚犯突然看到了自由的藍天似的，那種貪婪、喜悅、享受的情緒，無需用文字形容，便完美傳達到了在場的所有人心中。
“二，二哥。”清明澀聲叫道，不知道為什麽，他覺得自己好像做錯了什麽事情。
“怎麽了？”寒食轉過頭看向清明。
“你，看見了什麽？你回到了哪一天？”清明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句。
若是正常人突然聽到這麽一句，估計都是一頭霧水，但是寒食卻像是明白了清明的意思，他先是將頭轉回去，繼續看著天空，隨後用一種悵然的語氣說道：“看見了什麽？都看見了，但是也什麽都沒看見。”
“什麽意思？”
“就是字麵意思。”寒食輕笑道。
“我不懂！”
“那是因為你還小。”
“我不小了！現在的我比你強！比你強十倍、百倍！”清明像是被戳中了逆鱗的惡龍，突然高聲咆哮。
寒食並沒有被清明突然的變化給嚇到，他看向清明的眼神，像是在看一隻虛張聲勢的小奶貓。
“沒錯，你比哥哥強，你比哥哥們都強。大哥曾經就說過，小清明你和我們不一樣，我們是終會被淘汰的，而你不會。當初我還不信，看來，大哥就是大哥，看得就是比我準。”寒食笑道。
原本暴怒的清明聽到這番話，像是被按了靜音鍵似的，頓時安靜了下來。
寒食緩步走到了一旁的台階上，直接坐了下去，也不管地上髒不髒。他拍了拍身邊的台階，看向清明。
重新安靜下來的清明在原地愣了片刻，然後順從地走了過去，在寒食身邊坐下。
“小清明，你知道嗎？當初你剛誕生的時候，其實是一名節氣之神，與我和大哥完全不同。那時和你一起誕生的還有另外二十三名節氣之神。但是不知道為什麽，大哥看你特別順眼，硬是把你拉入了我們這個小團體。大哥消逝的時候，你還是個沒長大的孩子，當時大哥曾經和我說過一段話，他說，他和我都隻是這個世界的過客，被遺忘是注定的事情，但是你不同，隻要人類還在，你就會在。”
“一開始的時候，我並不明白大哥的意思，雖然那時的你因為我和大哥的關係，變成了一個既是節氣之神又是節日之神的特殊存在，但是要說就因為這樣，你就會一直存在，我覺得是不合理的。所以我一直以為那隻是大哥疼愛你，所以對你的美好期許而已。”
“再後來，你繼承了大哥的一部分神力，同樣的，你所代表的清明節也繼承了大哥所代表的上巳節的部分習俗，漸漸地，知道上巳的人越來越少，知道清明的人越來越多，那時候我也隻是為你高興，畢竟你從小就將我和大哥作為榜樣，想要變得和我們一樣強大，你的願望在慢慢實現，我當然為你高興。”
“可是漸漸地，我發現我越來越虛弱了！虛弱到你和我打鬧的時候，我卻會被你不小心傷到了。”寒食說道這裏的時候，不自覺地搖了搖頭，似乎是在為當時的自己惋惜。
清明這時也響起了寒食所說的情況，那次是清明節剛過，他在人間界執行完任務回來，興衝衝地準備將在人間見到雜耍戲法表演給二哥看，結果二哥卻一直敷衍他，於是他半真半假地打了二哥好幾下，算是出氣，也算是懲罰二哥敷衍他。那天之後，二哥突然說要練一個新曲子，閉關了好些天，最後卻也沒有譜出新曲來，他還因此嘲笑過二哥。
原來，那次是他傷到了二哥，而二哥一直沒有說。
“那次的手上，讓我再一次響起了大哥的話。我開始意識到，大哥說得沒有錯，你和我們是不同的。那時的我雖然失落，但是也是真心為你感到高興，畢竟我的小清明變得強大了。但是直到一年的寒食節，我勉強撐著在人間界執行完任務，等著用反饋來的能量好好修養一下身體的時候，卻發現有一部分的信仰之力不受控地融入了你的體內。你在奪取我的能量，我的生命！”寒食用一種輕描淡寫的語氣說著，似乎這真的隻是一件不重要的小事。
清明卻低下了頭，沉默不語。
“那一刻開始，我的心態變了。我開始怨恨你，我認為我的虛弱都是因為你，是你害得我即將消亡，同時，我開始懷疑，大哥的消亡，也和你有關。這種懷疑，在我發現人們在清明節這天舉行踏青和掃墓的那天，達到了頂峰。也是從那一刻開始，我不再將你視為弟弟，而是視為生死仇敵！”
寒食轉頭看向清明，用一種輕鬆的語氣問道：“你想知道我剛才經曆了什麽，對嗎？”
當了清明幾千年的哥哥，對於清明的一些想法，寒食其實非常了解。
果然，清明點了點頭。
“我剛才回到了我和大哥決定讓你成為節日之神的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