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悲哀的真相
看著狂笑不止的屍神，陳然感到非常困惑。他用手撐地，緩緩起身，走到屍神麵前，又跪了下去。他將手墊在屍神的臉頰下麵，不讓他的臉繼續接觸滿是塵土的地麵。然後抬起頭，看向楊猛。
“拜托，不要這麽對他！”
楊猛看著一臉乞求之色的陳然，憤憤不平地罵了聲，但是最終還是放開了屍神，轉身走到一邊，不再看向他們。算是眼不淨心不煩。
陳然低聲說了句謝謝，然後扶著屍神支起身子。
“小老頭，你覺得我做錯了嗎？”
屍神看著眼前這個陌生又熟悉的人，眼中滿是悲哀。
“你知道你老師在成為一名解剖教師之前，是做什麽的嗎？”屍神突然問陳然。
陳然愣住了，雖然和老師情同父子，但是老師從來沒有說過他以前的生活，自己認識老師的時候，他就已經是學校的一名教師了。
“我不知道。”
“他以前是一個小偷。”
“你胡說！”一直都很沉穩的陳然突然暴躁地打斷了屍神的話，他將他的老師視為父親一般的存在，他不允許別人汙蔑他的老師！
“嗬，我堂堂一尊神袛，騙你幹什麽。”屍神輕蔑地笑著說：“我認識陳老頭的時候，你還沒出生呢，你有我了解他？
陳老頭小時候家裏窮，父親去世的早，就靠著他母親一個人起早貪黑地打零工才養活了他和他弟弟。可惜他弟弟自幼身體不好，他的母親也在他12歲年那因為常年的勞累，中風倒下了。家裏一個癱，一個病，都沒有自理能力，作為唯一的勞動力，12歲的他肩負起了養活一家人的重擔！但是年紀那麽小的他哪能找到什麽掙錢的工作，迫於生活壓力，他開始偷東西。從最開始的還沒得手就被發現，到後來能夠在別人毫不知情地情況下快速偷走錢包，他花了2年，代價是肋骨斷了三根，手被打斷兩次，一隻耳朵被被扇到失聰。
在他的照顧下，母親漸漸能手腳能輕微活動了，弟弟也成功讀完了小學。就在他以
為日子會越來越好的時候，厄運降臨了。
他偷了一個女人的錢包，那個女人是當地某個大佬的情婦，包裏還有那位大佬的一些犯罪證據。毫不知情的他取了錢之後就把錢包扔河裏了，大出血買了個小蛋糕，準備回去給弟弟慶祝生日。
結果剛回家就被人抓住了，是那個大佬的手下，他們逼他拿出證據。可是他哪知道什麽證據，那個錢包早就扔掉了。他告訴對方，錢包被扔河裏了，可是對方不信，還用他癱瘓的母親和病弱的弟弟作為威脅他的籌碼！可是他實在是拿不出證據！最後，對方將他毒打了一頓，直接把他打暈了過去！
當他再次醒來時，發現母親和弟弟的身子都涼了。他們本來身子就弱，被那夥人打了一頓，又受到了驚嚇，雙雙過世。一下子失去了唯二的親人，他當時就崩潰了！在破敗不堪的瓦房裏，他抱著兩位親人的遺體，不停和他們說著話，隻希望他們能回應自己一聲。也就是從那天起，他成了一個話癆，即使是在解剖屍體的時候，嘴巴也停不下來，因為他害怕安靜的環境，害怕一個人。
也是在那一天，我認識了他。他後來告訴我，他覺得是他害死了自己的母親和弟弟，正是因為他偷東西，才會被人尋仇，最終才會讓那些人害死了母親和弟弟。雖然他偷東西的目的是養活家人，是被逼無奈的選擇，無可厚非，但是用鮮血灌溉的土壤是開不出聖潔的花朵的。即使目的是正確的，但若是用錯誤的方式去實現，最終的結果往往會與目標背道而馳！
你真以為你是第一個發現遺體捐獻弊端的人嗎？你錯了，你的老師早就發現了。隻不過他選擇了和你不同的方法。
他選擇的方式，是聯合那些和他一樣學醫的同事、朋友，一起簽訂遺體捐獻誌願書。既然大眾因為某些曆史遺留問題導致了對遺體捐獻存在顧慮，他們作為最了解遺體捐獻重要性和迫切性的人，就去做一個示範，用自己的行為，告訴世人，遺體捐獻的重要性！他們選擇在死後成為大體老師，繼續教育他們的學生，用陳老頭
的話說，“我寧願學生們在我的屍體上劃成千上萬刀，也不願他們在病人身上劃錯一刀”！
你還記得陳老頭最後教你解剖的那天嗎？”
屍神雙目注視著陳然，陳然卻選擇了逃避，不敢與他對視。
“那具遺體就是他的朋友，教生物化學的徐教授。雖然當天你們都不曾真正地解剖那具屍體，但是那具屍體是真實存在的。同時，陳老頭也是想借徐教授的屍體告訴你，他選擇的路。可惜，你並沒有聽懂。你一直都沒聽懂你老師真正想教你的東西。”
陳然聽完，頹然癱坐在地上，雙手扯著自己的頭發！
“不，不該是這樣！我沒有錯，我隻是想讓學生多接觸解剖，多積累經驗，這樣他們在正式治療病人的時候才會少犯錯，才能拯救更多的病人！對，就是這樣，我沒錯！”
“你怎麽還不懂！你以為你偷出屍體去教學生，那些學生就真的不知道嗎？他們都是經過多年醫學教育的人，即使動手能力差些，理論知識還是有的。他們怎麽可能分辨不出大體老師和新鮮屍體的區別？醫院就這麽點大，他們怎麽可能會不知道你偷屍體教學的事情？你想過沒有，你的這種行為在帶給他們知識的同時，還會帶給他們什麽？是“為達目的可以不擇手段，甚至犯罪”的理念？還是“屍體就是教學工具，可以不經任何人，包括死者本身的同意，隨意處理”的思想？或者是“隻要選對目標，小心策劃實施，就可以掩蓋事實，瞞天過海”的僥幸心理？又或者是“隻要目的是正確的，辦法正確與否無關緊要”的看法？
你知不知道？一旦你教出來的學生真的從你身上學到了這些，那造成的後果會有多嚴重？
一個不守規矩、肆意妄為的天才，遠比一個墨守成規的庸才可怕的多！”
屍神說完最後一句話，長長地歎了口氣。周圍的人又一次陷入沉默，事到如今，他們也說不清楚自己的感受，也不知道事情發展到這一步，究竟是屍神的錯，還是陳然的錯？又或者是這個世界的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