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 兩死之境
卡納裏斯的黑森代表團一行回到了首都巴林齊亞之後的第二天，女王艾麗絲就急不可待地召喚了他們。
原本他們都以為，女王是急著想推行《贖買法案》的；他們在大夏見過世麵之後，已經都決定了，女王想買咱們就賣吧，其實不就是資本貨幣化了嗎！
把領地什麽的賣了以後，有了錢，我們去投資工業什麽的。
但是他們想的錯了。女王見到他們，一句也沒有提《贖買法案》的事；而是非常不厭其煩的向他們每個人一一了解，各自都曾經去自由考察過什麽地方？
雖然這非常的費時間，但是女王一點想節省時間的意思都沒有。有時女王還專門向他們提出一些問題，但是慢慢的，他們發現女王這幾天來臉色越來越難看。
在第三天的頭上，一個地位級別都比較低的年青大臣在向女王匯報時，提到了自己曾經完整地考察了大夏的幼稚園、小學、中學、大學及職業技術學校。
女王艾麗絲聞聽，眼睛一亮，然後焦急地問道：“你考察過學校以後，自己有什麽感想和收獲，快點說說。”
卻不料這位年青大臣愣了半天後，左右看了看道：“臣不敢說。”
艾麗絲聽到這話，也是一愣，問道：“為何不敢說？”
年青大臣：“臣恐怕說出來以後，或死於陛下之手，或死於群臣之手。”
艾麗絲：“你究竟想到了什麽？有這麽嚴重嗎？”
年青大臣：“陛下！臣看到了未來，可是那未來卻絕對不是臣想要的。臣已經打算等到陛下的質詢結束以後，臣就請辭，並且賣掉在黑森的產業和領地，移民克拉米爾了。”
艾麗絲看了這個大臣好一會兒，然後才向侍立在左近的侍從道：“派人去把他的家人全部接進王宮裏來，嚴加保護。另外你去起草一份給他的赦令，即使是他犯下大逆之罪，也可赦免一次。”
艾麗絲的這些指令一出，群臣們都驚訝了。這位年青大臣的見解就真的那麽有價值嗎？
艾麗絲道：“小毛奇，你現在可以說說你的見解了嗎？”
年青大臣小毛奇歎息了一聲道：“陛下！或許隻有《贖買法案》和《推恩令》還不夠，我覺得再加上徹底取締貴族，實行王室之下人人平等的製度更好一些。而且義務教育及建立全套的教育係統，也要早點提上日程才行。”
小毛奇的第一條建議，就仿佛在茅坑裏扔進了一顆炸彈，直接激起了公憤。還沒有等艾麗絲開口，卡納裏斯已經厲聲質問了：“小毛奇！你這是什麽意思？別忘記了，你自己也是貴族。”
小毛奇也激動地衝著卡納裏斯道：“我什麽意思？我是在救你們！正因為我也是貴族，所以我也是在救我自己。
陛下也是在努力想救你們，所以才有了《贖買法案》和《推恩令》。但是在大夏我看到了時代發展，我實在不敢保證，包括我在內的這些人，就一定能躲過時代洶湧的大朝，不被打翻。”
卡納裏斯也迷惑了：“小毛奇！你在大夏到底學到了什麽？那些學校什麽的有那麽厲害嗎？不過是教育係統，又不是軍事係統。”
小毛奇更激動了：“陛下說的果然沒錯，現在我也為你們的智商感到捉急。那根本就是已經要套在我們脖子上的絞索了。你們到現在還沒有發覺嗎？
你們到底在大夏學到了些什麽？就是從烏裏揚諾夫那個敗家子那裏學到了怎麽賺錢嗎？那東西要是真的好，為什麽大夏幾乎把絕大部分的大商人全趕到克拉米爾去了？”
包括卡納裏斯在內，絕大部分大臣仍然是一臉的茫然。隻有少部分人臉上，已經帶上了憂色。
小毛奇突然五體投地，向艾麗絲拜伏道：“陛下！臣請乞骸骨！請陛下放臣一條生路。”
卡納裏斯看到小毛奇都這樣了，雖然還是不明就裏，但是卻已經知道了事情的嚴重性了。現在的情況，顯然是小毛奇看明白了一些事，艾麗絲顯然也明白了。
但是自己這些人還不明白，而這件事對自己這些人還非常重要。
於是卡納裏斯趕緊也行了大禮，向艾麗絲道：“臣等愚鈍，還請陛下明示。”
艾麗絲也長長地歎了一口氣，失望之色溢於言表：“你們先起來吧。也確實得讓你們明白一下了。”
待到他們起來之後，艾麗絲仍然是看向了卡納裏斯：“卡納裏斯，你的領地裏的領民，絕大多數都是大字不識一個的文盲吧？”
卡納裏斯：“是的！陛下。”
然後艾麗絲又看看別的大臣，問道：“你們就算是沒有自己領地的，一般也都有自己的莊園和土地。你們的地大部分也是租給別的農民種的吧？
你們的佃戶和莊園裏的仆傭，絕大多數也都是文盲吧？”
大臣們紛紛點頭。
艾麗絲：“他們在那裏當農民、當佃戶，你們當貴族、當大臣；是因為他們的智商比你們低，比你們愚蠢嗎？”
小毛奇大聲道：“當然不是，陛下！是因為我們的家裏有足夠的財力讓我們受到良好的教育，並且給我們提供更多的機會。我們今天才可能站在這裏的。
我相信那些農民裏，有許多不比我笨，甚至比我還更加聰明的。”
艾麗絲：“所以呢？”
小毛奇淚如雨下地道：“所以我們國祚傳承數百年的黑森，亡國的日子其實已經不遠了。我們遲早會成為大夏的一部分。是不是？陛下！”
艾麗絲：“小毛奇！我覺得至少這個過程不用那麽痛苦，已經很不錯了，不是嗎？”
小毛奇哽咽著道：“陛下！臣是黑森人。臣不想經曆亡國之痛。”
卡納裏斯再次道：“你們！是在說什麽啊？”
小毛奇將頭轉向卡納裏斯：“卡納裏斯！國家和國家之間的競爭，究斯根本，還是人才之間的競爭。
以我們國家現在的教育體係，也就隻能培養出一些像我們這樣的‘人才’。說句實話，我們能有現在的成功，不是因為我們比別人更有能力，而因為我們出生生的好。
但是大夏呢？他們幾乎拿出了國家三分之一的收入砸在了教育上，現在已經對自己的核心地盤實行了九年義務教育，並且在別的控製區也開始大力推行這一點。
除了義務教育之外，他們對中高等教育也非常重視。而且他們對人才異常渴求，隻要你有一技之長，不管來自哪裏，原來是什麽身份，他們都願意用。
我們的女王陛下想必是親身經曆過了，和她一起嫁去大夏的人，有相當一部分住過板房寢宮。因為大夏的國王把建材全部優先去供應建學校了。
我還聽說，現在大夏的文盲率已經降到了百分之四十；而大夏的高德陛下仍然不滿意，今年強逼教育大臣要把文盲率再降低五個百分點，逼得教育大臣差點辭職。
如果說我們這些人，是在以十為分母的人才基礎上培養出的那十分之一的優秀人才；那我相信大夏以後湧現出的人才，那就是在一千甚至是一萬為分母的人才基礎上培養出的那千分之一甚至萬分之一的優秀人才。
這競爭的激烈程度，是完全不一樣的。能從那樣高烈度的競爭中脫穎而出的人才，我不知道水平比我們這些人會高到什麽程度？
所以，以我們這些人為代表的黑森，和以他們那些人為代表的大夏進行競爭。你說我們能贏嗎？”
有了小毛奇這一番掰開揉碎的詳細講解，卡納裏斯及在場的大臣們，總算是明白了。
卡納裏斯道：“小毛奇！你既然已經看明白了這個，那還不晚啊！他們的長處，我們可以學習啊。
我們黑森，地大物博。大不了我們黑森的所有人，也一起緊緊褲腰帶，我們也拚命投錢砸教育。
我們黑森人口總比大夏多的多吧？過上些年，也會有很多的人才出現的。”
小毛奇鄙視地瞪了卡納裏斯一眼道：“你說的沒錯。然後再接下來，就是我們所有這些人的葬禮了。
你難道還不明白嗎？我們根本是陷入了一個兩頭都是死路的境地。如果我們不好好搞教育，不培養出更多的人才，那遲早在國家的競爭中敗下陣來，最後就是被吞並的結局。
而如果我們像大夏那樣搞教育，讓人們都聰明起來。那你覺得聰明起來的人民，還會容許我們這些貴族的存在嗎？
如果他們比我們更聰明、更有能力、更能幹，他們憑什麽允許我們過得比他們更好？就因為我們比他們生的好嗎？
他們會把我們全家的脖子上都套上繩索，然後把我們都送上絞刑架的。”
在小毛奇的說明下，黑森群臣終於明白了事態的嚴重性。在場的所有人，全都倒吸了一口冷氣，覺得後脖梗發冷。
不過這些大臣裏麵好像也有一些聰明人，有一個人似乎是自言自語一般地發問道：“不對！其實國王才是貴族的最大代表吧？如果貴族都出現了危機，那王室豈不是更要完蛋了？”
回答這個問題的還是小毛奇：“如果王室去阻擋這個曆史趨勢，那完蛋是肯定的。
但是如果國王和王室反而是推動這個曆史趨勢的呢？那國王和民眾就結下了一份香火情，民眾會願意保留和供養王室。而王室也可以千秋萬代的傳承，隻要他們不再直接參與政治。
大夏最開始根本就沒有人，更沒有什麽貴族。是他們的國王一手一腳給他的人民打下了這麽一片安居樂業的地盤。
而且大夏君明臣賢，上下同欲。他們的王宮都是由民眾強逼著修的。而他們的國王顯然也沒打算再弄出一個貴族體係。
那裏的大臣和官員，全都是考試上去的，統稱為公務員。隻要你有能力，根本不會管你出身是什麽的，能考上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