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所謂開天辟地誰人可用
兩人離開賭場,不被他人所覺所見的行走在街道上。
經過了一陣沉默後,張寶仁便開口問道,“你現在可是看出了些什麽?或者說可是有什麽感受嗎?”
知秋緊緊的皺著眉頭,不知如何作答,隻任憑這一行所見的種種在心中回蕩。
過了好一會兒,才有些艱難的開口道:“先是輸掉家業,再是賣掉妻兒,大的進入勾欄魔窟,逐漸的凋零,小的進入幫派,要麽夭折要麽於此長大變成新的魔鬼。”
“而其本身則是一無所有的或是被凍死在街頭,或是進入神教,最終不被人所知的消失…”
“賭場,勾欄,還有那些幫派…甚至…甚至還有我們神教,這些城北叫得上姓名的東西。”
“一起形成了一個怪圈子,一個吞噬人的漩渦,任何人隻要沾上了一點,那就隻能被其吞沒。”
“無數的人在不知不覺間,就被它們從頭到尾處理的幹幹淨淨。”
說著便回過頭,厭惡的看了一眼剛剛所出來的那座,於幽靜之中絲毫都不顯眼,卻吞噬著無數財富與生命的魔窟。
然後期盼的看向張寶仁,“老爺這個地方就是一切罪惡的根源,簡直太壞了,一定不能將它們留下。”
“那地方確實是壞,但並非是一切罪惡的源頭。”張寶仁搖頭道:“就算將所有的賭場都禁了,還有壽福糕,壽福糕都燒了還有那些幫派,還有那些神教…”
“這是整個城東,甚至整個神賜之地,由內而外,由上而下,所有人都參與其中所形成的吃人係統。”
“已經形成了可以循環的完整產業鏈條,不是單純打掉哪一個,世界一下就能變好了。”
知秋眼中無力,下意識的問道,“那我們該怎麽辦呢?”
“怎麽辦?硬辦。”
張寶仁微笑道,仿佛一個有著父母之心的良醫,“腳疼治腳,手疼治手,根爛了,就把根挖了。”
“您打算怎麽做…”知秋抬起頭,好奇的問道。
“不是我打算怎麽做,這事得我們所有人一起來做,包括你,還有他們…”張寶仁說著便伸手指向知秋和周圍對兩人視而不見的百姓們…
“我們?”
知秋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那些雙目無神,好似乞丐的…人,“這些人,還有我,我們能做什麽?”
“能做的事情可多了。”張寶仁點頭笑道,“不過這是以後,當前還是得先由我先行一步,你隻需將見到的這些記下,不要忘了初心,然後就做好份內的事情就是。”
“嗯…”知秋用力的點了點頭。
張寶仁接著道:“轉了這麽一大圈,將城東上上下下都看了一遍,我覺得已經夠了,最後那一家就沒必要再去了…”
“那我們現在就回去嗎?”
“不,現在就可以開始幹活了…”張寶仁搖了搖頭,然後一臉微笑,慈悲的麵向左右,道韻轉化。
“神使大人…”
“神使大人…”
“是神使大人…”
那些本來慵散的,死氣沉沉的信眾們,瞪大了眼睛看向忽然顯現的張寶仁。
然後語無倫次的喊著,滿臉狂熱的圍了上來,還有一些遠處聞得動靜的信徒們也紛紛聚攏而來,很快便將兩人圍得水泄不通。
所有人都想要接近感受神恩,但卻都不敢觸碰,擔心自己的汙穢玷汙聖軀,就這麽在推擠間留下了一個小圈子。
最前麵,張寶仁身前的一位髒兮兮的信徒抬起頭,虔誠的問道:“神使大人,聽聞吾主聖言,我們已經斬滅了外魔,我們勝利了嗎?”
張寶仁微笑道,“神靈的光輝已經撒遍了四方…”
所有人都欣喜的想要說些什麽,但又聽張寶仁接著道:“但我們還沒有贏得最終的勝利…”
“什麽…”
“還有什麽外魔?”
“是南邊嗎?”
“吾主是一切之主,肯定還有南邊…”
“燒死他們…”
張寶仁伸手撫平了信徒們的紛嚷與憤怒,於所有人的期盼中緩緩說道:“吾主為元始天尊,是開天辟地之神,爾等可知何為開天辟地?”
信徒問道:“請神使大人解惑…”
張寶仁答道:“那所謂開天辟地便是將原有的東西全都打碎,將那些肮髒的,舊的世界全都粉碎。”
“然後在其的廢墟上,創造出一個更加美好…更加美好的新世界。”
“那個世界將沒有貧窮,沒有寒冷,沒有災禍…”
“在那個世界中弱者不再受到欺壓,強者不再恃強淩弱…”
“在那個世界中人人將生而平等,彼此之間都互為兄弟姐妹…”
“在那個世界中嫉妒,怨恨,貪婪…所有罪惡都將離我們而去…”
“在那個世界中……”
隨著張寶仁的訴說,包括知秋在內的所有人似乎看到了一個祥和的,富裕的,完美的,閃爍著無數溫暖光芒的天國。
哪怕最為死寂的眼中也醞釀出了一絲動容。
然後所有人都淚流滿麵的說道,“元始天尊…”
“禮讚神使大人…”
“開天辟地…”
“開天辟地…”
聲音逐漸震徹淩霄,並且比起之前任何時候都要更加的虔誠,更加的狂熱,更加擁有某種生機…
…
…
…
元始神教,一個細節考究的房間內,張寶仁回到了自己的住所靜靜的思量著。
之前在認真的觀看了城北各處後,本來模糊的念頭便被確定。
不能就這麽保持原狀,得過且過的糊弄下去,既然成為了“神使大人”,那就必須得做點什麽才行,力量也是為責任。
重症當下猛藥,這個地方病的厲害,非得是刮骨療毒,虎狼之藥才能夠勉強的回一口氣。
隻是這做事不比修行,修行是一個人的事,但是事情卻得許多人一起做。
想要做大事,就必須得有人手,最好是有著同樣目標,同樣思想的同道中人,隻是這一點在這裏確實是有些難找。
剛才之所以帶著知秋,也是有這方麵的考究,隻是其現在還顯得稚嫩,不足以成為臂助,隻能先慢慢培養以後再說。
按理來說吞並了其它神教的元始神教,已經可算是城北唯一且最大的勢力,而作為這一勢力的實質掌控者,隨處都是可用人手,說是麾下無數也不為過。
隻是此次張寶仁要做的事情實在是比較特殊。
他想要治好城北,甚至包括神賜之城這個地方,但這個地方最大的病因就是,已經成為其中最強唯一勢力的元始神教自己。
如果是麵對其它神教,或是武士會商會等其它地方的外部勢力,那些人手確實是可堪一用,甚至於隻要不亂搞,憑借著自己的威望是想做什麽就做什麽。
但現在麵對自己,這就相當於陛下為何謀反?
殺別人容易,殺自己難…
…
張寶仁俯身在家中的書桌前,皺著眉頭略作思量著。
“我所需要的是和我保持同樣思想的同道中人。”
“再不濟也得是身家清白,思想幹淨的,沒有被這個罪孽深淵徹底汙穢,還能夠承擔的起責任的人。”
“這些人不是非得現在就用,但是一定得有,不然做的再多都是空中樓閣…”
想著便有了定計,然後便從書桌上拿過了一遝白紙,提筆寫作。
在強大的身體與極致的掌控力的作用下,運筆如飛,手腕就仿佛沒有一般,不一會兒就密密麻麻寫了好幾張。
金筆扔過一旁,拿起散落在桌上的紙張朝著濕潤的墨痕吹了一口氣,幹燥之後,又將寫完的東西檢查了一遍。
見一切無誤,這才鬆了一口氣,“這些人就是未來的種子了,隻是希望不會讓我失望…”
沉默了片刻,便伸著脖子朝門外喊了一句,“去請大長老和第一神將來一下…”
“是,神使大人…”一個黑衣武士即時出現在門口,恭敬的應道。
此正是最早為大長老看門的那位,自從上次聖會之後,因其機靈的表現,張寶仁便一直將之放在身邊處理些雜事。
隨著黑衣侍衛快速離去,不一會兒,一黑衣一麻衣的兩個老頭就一同而至。
兩人先是一起鄭重的朝張寶仁施了一禮,“神使大人…”
然後大長老問道,“不知神使大人召等前來是有何事?”
張寶仁點了點頭,“是有點事情需要你忙一下。”
說著便順勢將手中剛寫下的這幾張紙遞給大長老。
“這是…”
張寶仁道:“這是經過我的觀察,對於神教足夠忠誠,同時品行還算不錯的信眾,將這些人招收進來好好培養。”
張寶仁前段時間在信眾之間走訪,可不單單隻是為了布道,樹立自己的人設身份,讓人記住。
同時那也是一次摸底調查,看看這地方有那些人還算是人,還可堪一用,這便是一些成果。
大長老點了點頭,順便就將接過的這幾張名冊上下打量了下,然後眉頭不由而便皺起。
“這麽多人…會不會太多了?”
接著又連忙解釋道:“因為現在教務繁多,現在的人手隻是勉強還夠,補充點是應當的。”
“但一下這麽多…會不會弄得臃腫,主要是將來養著也是個負擔…”
元始神教之前剛吞了其餘四大神教,雖然需要管理的地方與信眾驟然間增大了數倍。
但接收地盤的同時,還接收了一些本來在幾大神教中比較客觀的普通祭祀。
就是一些不太虔誠的家夥,這些個換了一層皮的祭祀,雖然思想不太夠,但業務都還是很熟練。
而且這些人剛剛皈依過來,擔心受到清算或者地位不保,一個個都非常賣力,再加上信眾們也都足夠自覺,因此也能夠管理。
大長老說的也是老成之言,畢竟大多數組織滅亡的原因就是係統太過冗餘,閑人太多,將活水擁堵成死水,最後積重難返。
隻是張寶仁這時卻自有計量。
張寶仁搖頭笑道:“以前是夠,但是以後就不一定了。”
“而且這些人也不是找到之後就直接幹活,還得先慢慢的培養,之後還另有用處。”
“反正你隻管將這些人找到就是,這也是吾主的意思。”
“是,神使大人。”
見張寶仁自有主張,大長老就也不再多言,又施一禮後就轉身忙碌去了。
隻留下第一神將於此。
張寶仁站起身來,朝著一直靜立於一旁的第一神將招了招手,隨即兩人就一起走到窗邊,並排看向窗外。
沉默了一會兒…
張寶仁才開口道:“神將。”
“神使大人…”
“你能夠殺人嗎?”
“我擅長此道。”第一神將的回答沒有絲毫猶豫。
張寶仁接著問道:“你能夠公允的,不含絲毫私情的,不被任何情緒所攜裹的殺人嗎?”
第一神將沉默了片刻,“我可以盡力做到。”
“無論是誰?”
“無論是誰。”
“無論有多少人?”
又是一會兒沉默,最終第一神將卻是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張寶仁繼續道:“那你能堅定的掃除一切邪惡,碾碎一切罪孽嗎?”
第一神將問道,“什麽邪惡?”
張寶仁道:“邪惡就是意義上的邪惡,就是那些不適合活下去,或者說不應該再活下去的人。”
這一次靜默的時間比之前兩次加在一起都要長,許久之後第一神將才小聲的,有點艱難有點沙啞的開口,“那就太多了。”
張寶仁搖了搖頭,“沒事,無論多少我都可以接受。”
第一神將轉過頭,認真的盯著張寶仁,“我想知道為什麽?”
張寶仁沒有立即作答,轉而對其開口說起了武道。
“人之根本就是身體與心靈,以人為本的武道也是為如此。”
“武道之始打磨身體,通過種種秘術、勁力將身體磨練到人體極限,在此之後便要開啟人體寶藏。”
“人體有四大寶藏元、亨、利、貞,同樣依人體而份屬於身、神。”
“當先開啟的神藏,一般而言都是關於‘體’的,這不光是因為有著之前鍛煉的成果,同時也是因為‘身體’是可更加直觀觸摸到的物質。”
“但當身體已經真正的圓滿,不能再進之後,最後便要挖掘心靈之中的力量。”
“你的武道修行便是卡在了這裏。”
“這些年來,你於紅塵中行走感悟人生百態,徒手攀登昆侖山,以步丈量神賜之地…但無論哪種方法最終都沒有成果。”
“這是因為武道最是純粹不過,而你的心靈,你的武道,你的道…都被“天元”所侵染,所以你無法感受到心中那股最為根本的力量。”
“雖然現在你受我之邀,化‘天元’為‘元始’,但也不過從一個小牢籠跳入另一個更大的牢籠。”
第一神將點了點頭,然後恭敬的抱拳,“行路難,唯有多磨,還請神侍大人指教…”
張寶仁轉過頭來看著他,“現在的元始是我,不是你。”
“你想要成道,唯有將之化為己有,找到自己心中的‘元始’才行。”
“但這並不是幹想,無意義的感悟就行了,唯有切身實際的踐行,真正的與其相合,為其而感動,如此才有那麽一絲可能。”
“元始能開天,你能嗎?”
砰…第一長老猛然單膝跪地,身上不見絲毫的枯朽,氣勢強悍無比,仰起頭顱,雙目之中能夠將一切都點燃的炙熱。
“但有所命,定不敢推辭!”
張寶仁轉回身去,負手看向窗外,“不要誤殺任何一個不該死的人…”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