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黑白同行
雪還在下,但是雪花似乎刻意避開了衛光明和黑袍人站立的這個空間,好像是為了讓衛光明看得更清楚一些。
衛光明年紀大了眼睛還算還用,黑袍人離自己也不遠,所以看得很清楚。看得清楚卻想不明白,想不明白這一襲黑袍下臉色蒼白的人到底是誰。他看不透眼前這個人,看不透這個人的心思看不透這個人的實力。遍尋自己的大腦記憶,也不記得天盛有這麽一個人。“閣下,是這離陽之主?”離陽是被世人遺忘的一座城市,眼前的人是未知的人,也許他就是這離陽的主人呢。
黑袍人嘴角微揚:“在這裏生活的每一個人都是主人,離陽是屬於這裏每一個人的。”黑袍人頓了頓,饒有興趣地看著衛光明接著說道:“都說西陵的主人是教宗大人,隻是好像能一睹教宗大人真容的人並不多,哪怕是新教最虔誠的教徒。當然了,還有光明大人。光明大人是三位主教中最受尊重和敬畏的,在新教中地位堪比教宗。西陵山一直存在了很多年,不比賀靈山、東神山短。我也曾有幸去過西陵,不過那時候西陵還是一座荒山,沒有今日之昌盛。”西陵之昌盛便是新教之昌盛,見證過西陵的荒蕪便是見證過新教之荒蕪。新教的崛起並不是什麽秘密,都知道它短短不到十年的時間,就已經可以和釋門、道門三分天下。但是,鮮有人知道新教存在的時間和釋門、道門一樣久遠,隻是長久以來一直在夾縫中生存。隻是這些年,因為某些原因才得到了發展的機會。
“西陵是所有虔誠信徒的西陵,是光明的西陵。”光明不是衛光明,而是新教的信仰。新教信奉光明,相信光明會照亮時間所有的黑暗,驅散世間所有的邪惡。“閣下對我新教很是了解,不知是向往光明,還是畏懼光明?”。最了解自己的往往不是朋友,而是敵人。衛光明不覺得眼前的人信奉光明,至少從服裝上看是這樣的。不是朋友,那就是敵人?
黑袍一直踩在雪麵上的雙腳,突然一點點開始陷入雪地中。不曾停歇的大雪,已經沒過了腳踝。“您看,離陽的雪是很厚的。這裏雖然偏北但是並不缺少陽光的照耀,但是這陽光依然不能將這積雪融化。光明大人即是來到了離陽,我陪光明大人在這離陽走走,也讓光明大人對這離陽多了解一些。”
潔白的街道上,兩排腳印不斷向前延伸。在兩排腳印的盡頭是一黑一白兩個人影在不斷向前。“光明大人博學,應該知道這離陽以前的稱號吧。”雪地之上,黑袍邊走邊問。
“放逐之城、罪惡之城。”衛光明淡淡地說道。活得夠久知道的自然就多一些,人是如此教派亦是如此。新教存在了千多年,雖然以前生存艱難,但是畢竟存活了下來。它所見證的曆史也是很多的。衛光明看過新教的很多典籍,知道離陽在很久很久之前被稱為放逐之城。因為在很久以前,許多罪惡之徒都被放逐到了離陽。那時離陽沒有街道、沒有房屋,除了皚皚白雪一無所有。許許多多的罪惡之人沒能抵擋住這裏的惡劣環境,那厚厚的白雪之下不知道埋葬了多少罪惡。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這裏出現了房屋,出現了街道。銀裝素裹的大地上出現了一些能扛得住白雪、挨得住寒風的植物、動物,這裏逐漸被罪惡征服。
因為這裏逐漸能夠生存下去,於是那些在在南邊犯了罪、被追殺或者逃避現實的人,開始逃往這裏,離陽也從放逐之城成為了罪惡之城。
“放逐、罪惡~”黑袍冷哼一聲:“那都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光明大人也來離陽有幾天了,可曾看到些罪惡之人?”
衛光明沒有說話,他來離陽也有幾天了,雖然看到離陽沒有像其他城市那樣繁華,甚至連其他地方的鄉村都不如,但是他沒有看到這裏有罪惡之人。身背罪惡的人偽裝的再好,眼神中總會透露出他的陰暗。更何況是在最接近光明的衛光明麵前,所有的罪惡都無處遁形。
“以前那些身背罪惡的人,以前是無處可去,所以才不得不來到這殘酷的離陽苟且偷生。但是不知道什麽時候,好像時代變了,罪惡開始可以在陽光下滋生,不再畏懼光明。於是,這曾經被充斥這罪惡的城市,罪惡被深深地掩埋在這深深地白雪之下。而那些在南邊活不下去的人開始陸續來到離陽,他們有的是被仇家追殺、有的是在權利的傾軋中被迫流亡、有的是被家裏人放棄。他們在溫暖的陽光下活不下去,隻能在風雪中踩著曾經滿是罪惡的街道活下去。”背負著雙手的黑袍,邊走邊看著街道兩邊的房屋。
“光明到來,融化這裏的冰雪、驅散風雪下的罪惡,這裏的人們豈不是能生活的更好一些?”衛光明看著腳下的白雪,每一腳踏上去都“咯吱、咯吱”作響,那是雪被踩踏的聲音,也是白雪對光明的反抗,似乎也是白雪下那些罪惡對光明到來的歡笑。
黑袍指著街道兩旁的那些房屋:“他們不都是因為在光明的世界裏活不下去,這才被迫來到了這裏。這裏條件卻是非常艱辛,但是至少他們可以活著。”黑袍突然伸出了手,手背朝上手麵朝下,雪花落在手背上不見融化。“你看,我的手可以遮住這落下的雪花,可也為這片雪地帶來了黑暗不是麽?”
衛光明停下腳步,看著黑袍手麵上的雪,又看向地麵上的影子。大雪天不見陽光,但是雪地上的手影依舊可以看到其輪廓。遮擋陽光便會產生影子,這是一定的,但是衛光明看著卻很仔細,看得有些出神。
黑袍輕輕晃動了一下手,手背上的雪花落下,落在了剛才的影子上麵。剛才有些陰暗的雪地,瞬間又恢複了潔白。“光明與黑暗是對立的,同樣也是雙生的。有光明的地方,總會有黑暗隨之而來。”黑袍拍了拍手麵接著說道:“以前在我的家鄉那邊,有一種叫蜒蟲的小蟲子,它們隻能生活在陰暗潮濕的地方,一旦把他們放到陽光之下,便會慌張地四處逃竄,如果長時間跑不到陰暗潮濕的地方,便會被陽光活活曬死。這些蜒蟲同樣有活下去的權利,他們沒有錯,那滋養萬物的陽光同樣也沒有錯。那是誰的錯呢?自然是把它們放到陽光下的人。”
新教信奉光明,他們旨在將光明灑向整片大地。黑袍的話中,那些把蜒蟲放到陽光下的人指的自然就是新教的人。“讓更多的人享受陽光,這件事總不該是錯的。我相信,大多數人都還是希望沐浴在光明之中的。”蜒蟲終歸是少數,更多的動物、植物和人,還是希望接受陽光的洗禮的。
“當然了,如果那些陽光都像光明大人這樣的也可以。但是,不是所有的人都像光明大人這樣,把光明灑向渴望光明的人。我想,更多的人還是渴望讓萬物都接受光明,即便無法承受也要學著適應。如果不能適應,那就隻能讓他們像蜒蟲一樣被烤成標本。對了,新教除了裁決司之外,不是也有個神秘的審判所麽。”黑袍笑著說,隻是笑容中似乎有些輕蔑和嘲諷。
衛光明沉默,新教的裁決司是專門審判、裁決那些違背新教教義的教徒的。新教有裁決司、釋門有戒律堂、道門有知守殿,都是教派內部維護教義的地方。但是沒有多少人知道新教還有一個審判所,專門為新教鏟除那些明麵上不好出手的敵人,阻攔新教的光明普照大地的敵人。審判所很神秘,連聖諭主教和裁決主教也不知道其存在。審判所的人都隱藏在新教的各個角落,或許是裁決司的人,或者是聖諭司的傳教士,又或者是聖殿騎士隊的騎士,甚至有可能是各個家族的人。平時沒有任務的時候他們和普通的教眾一樣,一旦有了任務他們就會暗暗行動,即便是他們的直屬上司也不知道他們的身份,因為他們直接受教宗的領導。
衛光明沒想到新教這樣的機密,眼前這個人竟然也知道。衛光明覺得,自己預測到的新教的未知危險,一定會和眼前的人有關。隻是,不管是自己還是新教,對眼前的人都一無所知,這比陽光下的黑暗更讓衛光明覺得恐懼。
“光明大人不用奇怪,新教存在了千多年,這麽長的時間總會留下很多的痕跡。以前新教式微,沒人會關注新教這麽多年留下的痕跡。但是~”黑袍指了指兩人身後的兩排腳印,在很遠的地方腳印已經再次被白雪覆蓋“隻要走過去總會留下印記,即使暫時被掩蓋了。隻要有新人去查看,就能發現鬆軟程度是不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