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前世夢回
啟月王朝,元和二十三年,時值早春,春寒料峭。
“啪——”一聲響,慕詞剛剛拿起筷箸的手生生一頓。
應聲而落的,是麵前的木桌猛地被人推倒,所有的飯菜盡數被人打翻在地。
尚不及他有何反應,阿初已經要衝過去,“你們幹什麽?這是少君的午膳,你們憑什麽把它打翻?”
可惜,阿初的身子被人死死攔住,兩雙手架在他肩膀,抑得他難以動彈分毫。
“快放了他!”隨手鬆開手中的筷箸,慕詞任它們跌落在地,隻將視線落在架著阿初的兩個小童身上,麵上幾分凜然。
那兩個小童為這厲色所攝,一時怔了怔,手下的力道略略收斂。
阿初趁著此時衝回慕詞身邊,他眼眶微紅,道:“正君,他們是故意的,故意來找咱們的茬。”
慕詞伸手拍拍他的背,前方立時傳來一個尖細的嗓音,“喲,這還真是主仆情深,嘖嘖……”
慕詞抬了眸去看,卻不知為何,無論他怎樣將目光定在那人身上,那人的麵容就是隱在光影下,不真切,也不清晰,但料想來,那模樣定也不會差。
隻是,那人寬鬆衣裙下微微凸起的腹部耀眼而奪目,讓他看見了就心生刺痛。
是了,這是他妻主的小侍,是有了他妻主骨肉的小侍。
不動聲色地收回目光,他不想跟這人說什麽。
然而很明顯,這人並不肯輕易放過他,操著那依舊尖細的嗓音,這人道:“瞧瞧,咱們昔日裏風華無雙的慕正君,如今,麵上已盡是蒼老之態了呀……”
慕詞生生一怔,他下意識地側首看向銅鏡,發現不知何時,那麵曾經光鮮明亮的銅鏡,如今布滿了厚厚的灰塵,恰如他曾經豔驚四座的容顏,如今落得滿麵風霜。
他看起來已不複當年,卻分明,不過嫁入顧府三年。
淡然地轉回首,類似的嘲諷,他早已聽過不知多少次,心下,也早已泛不起一絲波瀾。
那看不清麵容的人卻在此時一步步朝他走了過來,邊走,那尖細的嗓音邊不絕於耳。
“慕詞你信不信,隻要過了今日,你這正君的名頭也有可能不保。”
“而且你知道你們為什麽總是找不到妻主嗎?因為我呀,因為我很早就吩咐過那些侍衛,讓她們隻要見到你……或者你身邊的小童走入前院一步,就毫不猶豫地攔截在外。”
“還有你們這些飯菜,怎麽,求來的不容易吧?也都是我,吩咐了膳房,專挑剩下的給你們留著,哈哈……”
阿初一下子掙脫慕詞的束縛衝上去,一把掐住了那人的脖頸,“不可能,哪怕看在慕家的麵子上,顧宛央她也不敢這麽做!你又憑什麽?憑什麽?!”
那人被他扼得一痛,卻仍笑著道:“憑我如今有了身孕,是這顧府的半個主子!”
旁邊幾個小童初時反應不及,此時見了此狀也不敢輕舉妄動。
慕詞麵上一沉,厲聲道:“阿初,回來!”
這個孩子,怪他平日裏縱容太多,遇事總這麽衝動,怎麽就不想想,人家若非早有了計劃,怎可能讓他這麽輕易得手?
“正君,是他害您的……”阿初手下用力更大。
“回來!還是說……咳咳……你連我的話也不聽?”慕詞麵上湧出幾絲不正常的潮紅,因為積壓在身體內多年的寒氣。
阿初麵上一急,鬆開那人回到慕詞身邊,幫他輕輕順氣,哪知,那人不知怎的一下子踉蹌倒地,然後,在那人難忍的痛色下,他衣裙上漸漸漫出血跡,入目是灼人眼眸的紅。
旁邊的小童狀似慌亂地驚叫出聲,“快,快抬主子回主院,快叫人讓家主趕回來!”
目無波動地看著一行人匆匆離去,慕詞鬆開阿初坐回了椅子,神色疲憊道:“這一次,你可看明白了?”
阿初怔然不能回神,半晌,方正色道:“正君,奴是被冤枉的。”
“這我知道,我隻是問你,可看清楚那都是些什麽人了?”
阿初垂下頭,“正君,奴知錯了。”
慕詞擺擺手,“你先去歇著罷,過一會兒,定是又要來鬧的。”
“正君,奴……又給您添麻煩了。”
慕詞緩緩牽起一抹笑,“傻阿初,這是說什麽?若沒有你在,我不知已被人欺了多少回。”
所以這一次,就讓我來……為你做些什麽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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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府主院。
顧宛央匆匆從外麵趕回來,一進門便走到床邊,“這是怎麽回事?”
床上的男子虛弱地抽兩下鼻頭,不同於在未央院時的盛氣淩人,此時的他麵容嬌美,眼神無害,一看就剛剛才哭過的模樣甚是惹人憐惜。
“家主……妾身懷著的,您的骨肉,沒了……”
他這一語落下,顧宛央拳頭猛地一緊,“怎麽沒的?”她顧家到她這一代,香火總是不盛,好不容易懷上一個又沒了,怎能叫她不氣?
“家主,嗚嗚……是有人看不慣妾身得您寵愛,故意害的妾身沒了骨肉……”他此時哭得厲害,整個人都偎進顧宛央懷中,她因此看不到他眼底的算計。
其實,她也從來不曾真正關注過他們任何一個,她的人,一門心思都撲在顧氏的生意上,而他們這些小侍,再受寵也不過是她泄|欲的工具。
而他肚子裏的孩子,他前些日子找來一位江湖神醫看過了,那隻是個沒用的男孩,流掉了,正好方便他解決心頭大患。
沒錯,未央院裏那個擔著正君名分的人,就是他最大的絆腳石。
他得不到眼前這個人的真心,那要一個風光華麗的名頭,沒錯罷?
顧宛央不知他心中所想,隻輕輕拍拍他的脊背,“琳兒放心,我一定不會讓這個孩子白白流掉。”
言罷,她連問問那凶手是誰也不曾,直接站起身,衝外道:“吩咐下去,謀害了我顧府子嗣的人,斷食十日,帶跪祠堂。”
床上的人忽而拉住她,“家主,這去了的可是您未出生的骨肉,怎能……就這些責罰?”
顧宛央微微怔住,似乎她心底,並沒有很在乎這個孩子,所以對那狠下毒手的人,也沒有多麽苛責,隻是……到底對不住這痛失親子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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