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是故人來

  原來這少年,還是一位故人。抿抿唇,慕詞終是道:“阿寧,停車。”


  他所在的正是全車隊最前麵的一輛,這一停,所有的馬車都無法再向前行進。


  “小詞,”不讚同地喚他一聲,顧宛央拍馬到了他身邊。


  緊緊衣袖下的手指,慕詞步出馬車,指指地上的人,“妻主,那是風公子。”


  “我知道,不用管。”


  “可是妻主,男子本來就身子弱,這樣下去他會死。妻主,父君從小就告訴我,人不能見死不救。”說話間,不知想到了什麽,慕詞已然有些急了。


  “妻主,我要下去。”


  他眉宇間滿是堅定,讓人找不到拒絕的理由。


  這個時候,顧宛央知道,這就是慕詞,做了決定便不容他人置疑的慕詞。


  利落地跳下馬,顧宛央站在馬車旁,將手伸給了他。


  “妻主,讓阿寧陪我過去罷。”收回手,慕詞衝她笑笑,淺淺的,帶著一股安撫的力量,將一絲光帶入她的心底。


  或許,隻是她多慮了罷。


  衝他點點頭,顧宛央側身讓開路。


  看著他一步步走近,風如瑾露出嘲諷般的輕笑,“慕詞,你是來看本公子笑話的吧?”


  蹲身在他麵前,慕詞翻了翻他滲著血的衣襟,微微蹙蹙眉,“你怎樣想都好,隻是現在,你要和我們走嗎?”


  “你會收留我嗎?”


  慕詞抬眸,“我可以簡單幫你包紮一下。”


  言外之意,走或不走都不強求。他來,隻是想要自己問心無愧。


  風如瑾最終被阿寧扶上了車,他傷的不重,稍一包紮便可無事,隻是淋了雨身子弱,這才跌倒在路上。


  他說,是風如鏡非要逼他嫁給薛雅,他才從家裏逃了出來。


  他說這話的時候,人已跟著車隊行了兩日,兩日裏,他幾乎見過了車隊中的每一個人。


  當時,正一邊靠在軟墊上拿著書閑翻,一邊聽他說話的慕詞抬了抬眸,“不想嫁給薛雅,那你想嫁給誰?”


  風如瑾對著他悠悠一笑,“本公子想嫁給顧大小姐。”


  眼角微微上挑,慕詞翻一頁書,“倒是我引狼入室。”


  見他雖嘴上說著那樣在意的話,眉眼間卻全無緊張的淡然模樣,風如瑾咬咬牙,“喂,慕詞,你知不知道本公子其實很討厭你。”


  不置可否地勾勾唇,慕詞看他一眼,“你昨日不是還說著很討厭赫連公子?”


  風如瑾扁扁嘴,“哼,想起他那一副狐媚樣子本公子就不爽,不過相比起來,本公子還是更討厭你。”


  將手裏的書又翻上一頁,慕詞斂起笑意抿抿唇角,這書中故事的結局,似乎不是他所期待的結局,微微歎口氣,他對著風如瑾道:“為什麽?”


  “因為我未來的妻主眼裏隻有你。真是的,你到底哪裏比本公子強了,性子這麽淡,發飾也不戴,連妝都不畫,真是一點兒也不討喜……喂,啊……喂,慕詞,你捏本公子耳朵幹什麽?還這麽用力,好痛你知不知道……”


  “她不是你未來妻主,現在不是,以後也不是,永遠都不會是。你記住了沒有?”慕詞話語淡淡,手下卻毫不客氣。


  風如瑾大叫,“喂,慕詞,你趕緊給本公子放開。”


  “先說,你記住了沒有?”


  “記住了記住了,記住了還不行嗎?你趕緊放開,真的好痛……”伸手捂住耳朵,風如瑾聲音裏已然帶了哭腔。


  緩緩鬆開手,慕詞靠回軟墊上,重新拿起書,淡淡扔給他一句話:“一會兒自己記得換藥。”


  微微點點頭,風如瑾眨了眨眼睛,看看車廂裏閑適的慕詞,望望馬車邊心心念念的女子,瞧瞧萬裏蒼穹淡藍的顏色。


  突然就覺得好想,好想就這樣一路走下去,永遠走不到盡頭。


  如果那樣的話,他就不用聽姐姐的話,就不用被逼著嫁給薛雅,就不用……做那樣的事了。


  可是,沒有如果。


  微微暗淡了雙眼,他眸底倏然間變得複雜,有一絲迷茫,有一絲不舍,有一絲痛苦,最終,卻都盡數化作那一抹決絕。


  昨日,他收到姐姐派人傳來的紙條。


  那個瞬間,他是有些錯愕的,本以為逃了這許久,該是不會再如此輕易的便被姐姐找到。


  可是不是,他也在那時真正意識到,隻是這樣傻傻的跑,他可能一輩子也跑不出姐姐的手掌心。


  好在,來傳話的人告訴他,隻要他做成一件事,姐姐便給他自由,再不管他去留。


  所以,他真的,沒有別的選擇了。


  車廂的另一邊,本應一門心思放在書卷上的慕詞淡淡瞥了他一眼,然後,眸底波光一閃,在他回過神之前,又垂了眸,認真看起書上的一行行文字。


  ————


  三日後,風如瑾消失了,和他來時一樣的突兀。


  這讓顧宛央想到前世,他也是這樣,來得突然,走的無聲。


  一間客棧的上房裏,慕詞拿著手裏的賬冊,眸底有幾分不忍,這份不忍,使得他整個身子都在輕輕顫抖。


  伸手撫上他的肩,顧宛央淺淺笑笑,“小詞,你做的沒錯。”


  他抬首,怔怔望著她,“可是妻主,這樣一來,他就可能真的會被嫁給薛雅。”


  關於薛雅此人,在帝京的眾說紛紛中,這已不是一個秘密。


  薛雅,這個三皇女身邊的首席謀士,外表看起來一表人才,私下卻喜好虐待夫侍,是個不折不扣的大變態。


  不少人都知道,有很多個清晨,薛府的家丁會從後門抬出一具具屍體扔到郊外的亂葬崗,那都是些年少的男子,他們赤果(luo)著身體,身上遍布了鞭痕蠟印,下|體還淌著血。


  薛雅,是個在自己享受了快感之後,極愛折磨男子的女人。


  稍有些能力的人家,都不會送自己的兒子入薛府,入得薛府的,大都是實在窮得不行了,不得不賣兒子來換錢。


  人人都知道,薛府給的銀兩,出手向來是大方的緊。


  畢竟,一個活生生的人兒進去,沒幾天就可能隕落於世。


  “小詞,即便真的如此,那也不是你的錯。”輕輕地,她吻了吻他的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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