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章 村中隕佛林間生魔
“釋帥歌？”農夫笑嗬嗬看著蘇明，打斷了蘇明的思緒。
蘇明轉而有些尷尬，說道：“你們偷聽到了？”
“呸呸呸，我們才沒那麽下作聽你說話，是釋七進村的時候和我們說起的。我都有點懵，我們村什麽時候多了個帥歌？”農夫笑道。
蘇明不好意思笑笑，說道：“村長和釋七說了什麽？怎麽釋七出來後就那副樣子了？”
“村長和他說了什麽，我們不知道。就算知道，也是不可說。”樵夫搖搖頭，說道。
蘇明猶豫片刻，拱手說道：“釋將軍和我朋友不見了，我擔心他們有危險，我要去找他們，晚些時候我再回村，還望四位大哥不要嫌棄。”
漁夫撥弄著手中的漁網，說道：“釋七年紀比你大都叫叔伯，你怎麽反倒叫我們大哥了。”
……我沒想那麽多，蘇明連忙笑道：“我隻是看著年輕，其實我挺大了。”
書生拿著書卷搖頭晃腦道：“叔是稱呼，侄子是稱呼，哥是稱呼，弟弟是稱呼，也是稱呼，既都是稱呼，又有什麽區別？”
“那我叫各位弟弟？”蘇明笑道。
“滾！”農夫笑罵道。
蘇明遠遠拱手，道：“諸位，我去尋人了。”
農夫說道：“釋七有什麽好尋的？出了村，天底下沒幾個人傷得了他。”
“可他，進那裏了。”蘇明指了指詭秘的山林。
“什麽！”漁夫樵夫農夫書生同時大驚。
農夫急道：“怎麽會！你們沒有留意嗎？他往那個方向去了？”
“我以為你們會留意。”樵夫說道。
“奇怪，不可能我們四個人都沒有察覺。”漁夫皺眉道。
書生放下書卷，緩緩道：“一切行無常，生者必有盡，不生則不死，此滅最為樂。”
蘇明連忙道：“四位大哥，現在怎麽辦？”
農夫緩緩道：“也許是村長的意思，在這裏隻有村長能夠影響我們，遮蔽我們的念頭。”
真的是村長麽？想到村長讓自己旁觀的話語，蘇明沉聲道：“可我的朋友也一起跟著消失了，我擔心這中間會出現什麽變故。
我決定，還是進林中去尋他們。”
說罷，蘇明轉身就走向林子。
“林中危險。”漁夫喝道，手中漁網揮出，綠光瑩瑩，直接籠罩住蘇明。
蘇明想要掙紮，發現越掙紮越緊。
“大哥們，攔我幹什麽？我要去救他們！”蘇明急道。
林中詭異神秘，靈獸橫行，心神恍惚的釋七和沒有恢複靈力的五名特管局修行者恐怕有危險。
漁網將蘇明扯向村口，漁夫笑道：“如果是村長的意思，你就不要去搗亂了。”
書生道：“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
“好吧，我不管。”蘇明放棄掙紮，說道：“我想去見村長一麵，還請四位大哥通融。”
漁夫收了漁網，說道：“村長不一定想見你。”
好寶物，如果下次遇到不知能不能抵擋住……蘇明看了一眼漁夫手中的漁網，說道：“也許想見呢？”
蘇明被攔著不能去林子裏找釋七和張偉他們，隻好去找村長了。
“阿彌陀佛……”
一聲悠長的歎息在村莊裏響起，隨即消散。
“村長！”漁樵耕讀四人臉上同時浮現慌亂神色，瞬間消失在原地。
發生了什麽！蘇明震驚，迅速施展大挪移身法奔向村長家。
等蘇明來到時，村長家門口已經圍滿了村名，水泄不通。
一身泥垢的王不遺站在人群外，也是一頭霧水。
“發生了什麽？”王不遺見到蘇明過來，好奇問道。
蘇明也是困惑不已，想起那一聲充滿佛意的“阿彌陀佛”，緩緩道：“釋七和村長談話後，釋七落寞離開，那一聲佛號應該是出自村長之口。”
王不遺感到奇怪：“村長是和尚？我看不像啊？”
蘇明說道：“不是隻有和尚才能修佛，心中有佛，心即是佛。”
“聽不懂。”
“所以你沒有慧根。”蘇明說道。
隨後，蘇明走向前，朝著一位年紀稍大的農婦說道：“大嬸，發生什麽？”
農婦麵色淡漠，沒有理會。
蘇明一連在人群外圍問了幾次，都無人回答。
王不遺提議道：“在這外麵呆著不是辦法，我們翻牆進去！”
蘇明點點頭：“好！”
兩人走到旁邊的土牆外，縱身飛起。
牆上金光閃爍，無數“卍”字浮現，將蘇明和王不遺擋開。
蘇明和王不遺落在地上。
“翻不過去，我們隻能等著了。”王不遺道。
蘇明麵色嚴肅，忽然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阿彌陀佛。”
忽然間，所有村民盤膝坐在地上，齊念佛號，聲含悲慟，聞言蘇明和王不遺都感到了哀意。
村子裏牆角生長的野草野花微微晃動。
村長家後院菜圃的蔬菜葉子蒙上一層灰色。
圈養的雞鴨豬狗低聲叫著。
釋家村內，萬物同悲！
“恭送村長！”村民齊聲念道。
村長，圓寂了。
半個時辰後。
村裏的一處開闊地方，村民們堆積起了小山高的柴木，把村長的肉身中央，保持著盤膝而坐雙手合十的模樣。
所有村民盤膝坐在四周，神色虔誠，雙手合十，齊聲念道：
“南無楞嚴會上佛菩薩
妙湛總持不動尊，首楞嚴王世希有；
銷我億劫顛倒想，不曆僧祗獲法身；
願今得果成寶王，還度如是恒沙眾；
將此深心奉塵刹，是則名為報佛恩；
伏請世尊為證明，五濁惡世誓先入；
如一眾生未成佛，終不於此取泥洹；
大雄大力大慈悲，希更審除微細惑；
令我早登無上覺，於十方界坐道場；
舜若多性可銷亡，爍迦羅心無動轉；
……”
“他們在念什麽？”王不遺小聲問。
蘇明小聲回應：“楞嚴咒。”
蘇明對著圓寂的村長，微微頷首，雙手合十，跟著村民們念道：“從無量無數劫來，所有一切輕重罪障，從前世來，未及懺悔。若能讀誦書寫此咒，身上帶持，若安住處，莊宅園館。如是積業，猶湯消雪。不久皆得悟無生忍。”
“全村都是修佛的啊……”王不遺心裏嘀咕，本來還想多問些什麽，但對於此時莊嚴肅穆的場麵，卻不願再打。
無奈王不遺不懂佛法，聽著眾人齊念楞嚴咒，連蘇明也跟著一起了，無聊的王不遺靠在土牆上，
“要不，去村裏其他地方轉轉？”王不遺心想著，決定趁此機會，去找找釋七所說的那處地道。
……
詭秘林子裏。
釋七進入的瞬間，表情有一絲顫動，眼中閃過一絲訝異，冥冥中有種感覺，有人在前方指引著他前行。
釋七沒有特別在意，此時的他隻想一個人靜一靜，還沉浸在從村長家出來的失魂落魄中，甚至連身後有人跟著都沒有察覺。
“跟上。”
張偉、張益達、劉偉、郭康和韓非五人跟在釋七身後，很快進入了林間深處。
“我們進來很久了，不會迷路吧？”張益達撇撇嘴說道。
張益達摸著下巴，說道：“有我在，再遠的路，一定能走出去的！”
“得了吧，你不是路癡嗎?”劉偉說道。
張益達反問道：“你怎麽知道我是路癡？”
“額？對啊，我怎麽知道的？難道是你以前就帶錯過路？我們雖然失去了記憶，但是下意識還是有感覺。”劉偉撓著腦袋說道。
郭康急聲道：“釋將軍走遠了，我們快跟上!”
“你怎麽不早說！”張偉說道。
五人連忙跟在釋七身後，繼續向前。
十幾步後，釋七的身影消失在五人的視線內。
劉偉奇怪道：“他怎麽消失不見了！”
“前麵是個山洞，他進去了！你們什麽眼力啊！”張益達目光落在被草木遮蔽的山洞上。
正是蘇明和王不遺曾進入的那座山洞。
“那我們，要跟進去嗎？”張偉說道。
隨後，五人對視一眼，齊聲道：“跟！”
五人撥開草木，陸續進了山洞。
釋七來到山洞裏麵，心神清醒了些許，自言自語道：“我怎麽來了這裏？”
“你終於來了。”山洞中驟然明亮如晝，浮現出一張巨大的黑霧之臉。
“你是誰？”釋七鄭重道。
“我就是你啊！”黑臉猙獰笑著。
“不，我不是你！”
黑臉道：“我被封印於此地，而你，隻是我的一絲念頭所化。”
“不，我不相信！”
“我的話你不信，釋空所說你也不信嗎？他一定和你說過，不讓你走進林子半步吧？但是為何，你卻不經意間還是走了進來？
因為，你本就屬於這裏！”
釋空，村長的名字。
釋七沉默，腦海浮現在村長家中的對話。
村長說：“釋七，你可知我為何為你取名為：釋七？”
“喜，怒，哀，樂，愛，惡，欲，村長爺爺你希望我割舍七情，潛心悟佛”
“佛家七者：七情、七垢、七法、七惡支、七心界、七事隨身……
喜，怒，哀，樂，愛，惡，欲，謂之七情；
一欲垢，二見垢，三疑垢，四慢垢，五憍垢，六隨眠垢，七慳垢；
地水火風空見識謂法；
殺生，偷盜，邪淫，妄言，綺語，惡口，兩舌稱七惡支；
耳、鼻、舌、身、意、之六識，加意根而為七心界；
三衣，缽，香合，拂子，尼師檀，紙被，浴具，皆為常持者，又稱七事隨身。”
“村長爺爺，我不懂。”
“我希望你能永存佛性，靈台清明。”村長遺憾歎息，說道：“可惜，你終究與佛無緣，執意離村修道，執於道之七情，迷於六欲。”
如果蘇明聽到這句話，就會知道，七情之說，並非道門獨有。
“村長爺爺，對不起，佛法無邊，我日夜念之，卻不能悟得分毫。所以，才萌生修道之念，離村而去。辜負村長爺爺養育之恩，懇請您原諒。”釋七恭敬地跪倒在地，向村長磕了三個響頭。
村長道：“起來吧，一切皆有緣法。你未能修佛，我並不怪你。隻是，你不該回來。”
“你可還記得，釋家村左側的山林？”
“記得，村長爺爺從小教導我，林中藏有邪魔，生人勿進。我一直謹記，不敢妄入。”
“那就一輩子不要進去！”
“是，村長爺爺！”
村長又問：“我讓村裏的人，冷落於你，你可怨我？”
釋七搖搖頭。
“你靠近些。”
釋七跪在地上，挪向坐在椅子上的村長。
“你長大成人，我還未好好看過你。”村長用蒼老的手掌，撫摸著釋七的臉。
釋七動容，說道：“村長爺爺，謝謝你。”
“我贈你十個字，你一定要牢記，人無善惡，善惡存乎爾心。”
釋七說道：“小七謹記於心，終身不敢忘。”
“善哉。”村長蒼老的臉上保持著和善的笑容，從釋七麵龐上收回手掌。
村長掌心向上，一枚金光奕奕的石頭浮現。
“這是？”
村長將金色的石頭放在釋七手裏，緩聲道：“離開村子後，永遠不要丟掉這顆舍利。”
“村長爺爺，我不能要！”
釋七連忙拒絕，抬起頭卻看到村長的眼睛已經緩緩閉上，神色安詳。
“村長爺爺！你怎麽了！”
村長閉目說道：“記住我的話，永遠不要走進那片林子。出村吧。”
釋七雙手捧著金光舍利，眼淚止不住地流出，說道：“可是，可是……”
釋七能感覺到，村長的生機即將消逝。
“離開吧。”
“村長爺爺，我不走！”
“你難道要我死不瞑目嗎？”村長陡然睜開眼，看著釋七。
“我，我知道了。”釋七緩緩起身，看著村長衰老到極致的麵容，緩緩點點頭。
“村長爺爺，再見。”
釋七將金光舍利塞進了懷裏，失魂落魄地離開，他知道，要不了多久，那位撫養他長大的老人，就將離去。
“阿彌陀佛。”村長側目，目光仿佛穿過屋舍，看到了詭秘山林裏。
忽然間，村長神色大變，喃喃道：“怎麽會，它的力量能夠影響到林外了！”
村長失神苦笑，知道自己已經無力再做些什麽了。
“是那兩個從林中走出的年輕人麽？”
“希望舍利能夠守住他的心神……”
村長盤膝而坐，雙手合十，默念經文：“若眾生心，憶佛、念佛，現前當來，必定見佛，去佛不遠；不假方便，自得心開。”
隨後，他緩緩閉上雙目，再也沒有睜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