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 陣
天光愈加昏暗，夜色由淡而濃，萬物逐漸模糊了輪廓，收回被阻隔的神識，顧惜湛抬起頭，「我上去，你們小心。」
言罷，她踩上飛劍，向著天色而去，一簇簇的紅楓被拋在身後，構成了一副極為濃烈的背景色。越往上，紅楓的枝條就越發稀疏細弱，等她撥開眼前最後一片紅葉，面前的景色豁然開朗——
****的紅葉連綿至不明的遠方，在夜風的呼嘯下，如同海浪般起伏翻騰，少於星子嵌入墨染的天幕，遠處的地平線還殘留著一絲微白，楓林的邊界卻已融入了茫茫黑暗。
看不見出路。
顧惜湛環顧四周，決定再往上些。她控制著飛劍拔高了高度，下方的楓林越來越小，直到神識隱隱能看到遠方有半條斷續的綠痕。
就在這時，一股莫名的壓力橫空出現，冥冥中宛如有什麼發出一聲轟響。
［轟——］
如同山嶽壓頂，那股力量陡然砸下來，顧惜湛只覺得一陣氣血翻滾，靈力運轉瞬間被打斷，飛劍在劇烈的掙扎后終是失了反抗，身體也隨之無可避免得向著楓林栽去。
下方傳來的驚呼被風聲揉碎，顯得模糊又空蕩，她宛如被什麼東西拉著，完全無法脫身。女修仰著脖子看向天幕，周身骨骼發出細碎的「咯吱」聲，她咬著牙，努力扭轉了身體，拼盡全力向著面前的虛空伸出手。
道道無序的氣流從指縫間擦過，時間突然變得無限悠長，雜念被遺忘的同時，五感變得更加靈敏。倏然間，一絲靈氣同微涼的夜風一起，輕輕撫過她的掌心。
顧惜湛驀地攏指一握，牢牢攥緊了那絲靈氣。
［咣——］
楓林猛地顫動了一下，楓葉之下出現了道道狹長的裂縫，女修的掌心明明空無一物，卻又彷彿握住了這片虛空。
她就這樣空握著右手，輕飄飄地站在楓樹梢頭，面容融入暮色，腳底的紅楓卻宛如熊熊烈火，而那雙幽深的眸子在黑紅之間，熠熠生輝。垂眸一掃，平靜的目光卻好似高高在上的俯視，讓仰望著她的眾人產生了一種莫名的敬畏。
……
暗自皺了皺眉，白無翊揮散心頭的莫名，他看著上方的人，心中有點凝重。
竟然能在短短几息內，捕捉到能夠影響一方的靈氣，甚至干擾了它的運行軌跡，這人比小會上所表現出來的要危險的多。
幸虧他們都立了誓。
重新放鬆下來，白無翊將眼中的複雜仔細藏好，繼而靠著楓樹屈起一條腿，抱著胳膊，很是敷衍的誇讚再次回到地面的女修。
「不愧是顧道友，果然厲害。」言罷，他還不忘懶洋洋地拍了兩下巴掌。
聞言，謝柯皺著眉看向他，剛想開口，卻見顧惜湛微不可見地比了個手勢，才抿著唇收回目光。
照舊無視了白無翊，顧惜湛總結了方才的發現，「上面有禁空，以我的神識看不到出路。」
至於剛才的那道靈氣.……她動了動僵硬的右手，冰冷的麻木感還沒有完全褪去。
「顧師姐……」就在她思考著該如何解釋的時候，葉璃有些猶豫地開口道：「我覺得，這裡可能是一處陣法。」
哦？姜琳挑了挑眉，她用手指把玩著鬢髮，饒有興緻地問她，「那你可知道，這是個什麼陣？」
「我不知道。」搖了搖頭，少女看上去更加猶豫，「但我或許能試試……找到出路。」
像是害怕聽到質疑與反對，她迅速蹲下身，撿起先前被姜琳扔下的楓枝，清開一片空地，開始勾畫。
「我發現布陣人好像並不懂陣法，整個陣法八卦倒置，八門混亂，像是胡亂折騰一番后，撞了大運恰好成陣的……」在地上勾勒出一個大致圖形，她將不和諧的地方圈了出來，「這是幾個相互衝突的陣模，不知為什麼，它們形成了一種微妙的平衡。」
不同作用的陣法，都有著自己最根本的構造。同種作用不同等級的陣法，就是在這個基礎上延展出來的，這就是陣法的基礎——陣模。
將不同的陣模組合后，便能布下多重作用的陣法，但怎樣組合本就是一件高深的學問，很多人沒有陣法天賦，就是因為他們學不會如何去組合。
葉璃的陣法天賦不錯，但此時她卻覺得自己的認知受到了衝擊。
完全不合規律的組合，非但沒有使陣法崩潰，反而異常的和諧穩固，這究竟是為什麼？
想到這裡，她又有些遲疑的補充，「也可能是布陣的前輩造詣過於高深……」才用一種不同尋常的手法，布下了這個完全超出了她認知的陣法。
一種優雅和諧，一種混亂無序，她似乎看到了另一條路……
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搖了搖頭，收回發散的思維，她又在地上勾了幾筆，「我無法推算出整個陣法，不過大致的走勢有跡可循，只要能推算出這一部分的變化，或許就能找到出路。」
終於說完了，她有些緊張的抬頭看著顧惜湛，卻依舊是姜琳接話，「原來陣法啊，那你有幾成把握？」
「六……五，五成。」
［我有五成把握能通過考試，過或者不過。］
腦中不合時宜的出現了這個段子，葉璃忍不住笑了一下，然而其他人都沒法和她產生共鳴。幾人面色嚴肅地交換了眼神，姜琳還想再問問，卻被顧惜湛制止了。
她伸出右手攤開掌心，只見一道拇指寬窄的紅痕，斜斜貫穿了帶著薄繭的掌心，紅痕周圍的皮膚蒼白一片。
確認大家都看見了，她才收回手，「確實是陣法，我方才抓住的是一截邊緣陣軌。」
「很堅固，可能打不破。」
表明了武力破陣的不可行，顧惜湛看著葉璃的眼睛，「先試試吧。」
見對方鄭重點頭，她又補充了一句，「總會有辦法，別有太大壓力。」
言罷，她抬頭看著已經完全暗下去的天色，對所有人說道：「今晚就在這休整，先找個落腳處。」
對於這番安排，哪怕是白無翊都沒有提出什麼異議，眾人交換了聯絡方式后，便分頭去準備。
……
對留下來看著葉璃的燕白點點頭，顧惜湛的目光在楓樹的斷口上停留了片刻，旋即一言不發地轉過身，同等她的謝柯走進了楓林。
右手心依然麻木，用拇指按了按那處紅痕，顧惜湛掩起眉間的深意。
她還有一個猜測未說出口，這個陣法.……
好像是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