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 分開
“嘀嗒……嘀嗒……”此地的陰氣格外濃鬱，洞頂不斷有黑色的水珠落下，砸在泡著不明物體的水坑中。
顧惜湛避開這些滿是陰氣的水珠，抱著劍站在略前一點的位置，她一邊提防著發生變故，一邊分出點注意力，觀察靜曦的動作。
不過金丹就能超度如此多的怨靈，這就是佛修的能力？
隻見靜曦毫不在意地上的髒汙，手持佛珠席地而坐，他神色肅穆，口中念念有詞，周身散發出一層淡淡的金光。
他麵前，熙熙攘攘的擠著幾十隻陰魂，看上去黑乎乎的一大片，哪怕被困在原地無法移動，它們也不斷的嘶吼嚎叫，伸著爪子試圖從佛修身上撕下一塊肉來。
然而靜曦對於這一切都視而不見，他的神情越來越嚴肅，周身的金光愈加明亮，突然，一股慈悲之意噴薄而出，冥冥中，有經綸轉動聲響起。
見此，顧惜湛默默往旁邊退了幾步，防止她身上的氣息刺激到陰魂。
“南無阿彌陀佛……”靜曦的聲音越來越大，慢慢地，無數個聲音加入進來，同他一塊念誦經文，它們在不大的甬道中來回飄蕩，到了最後，匯成一片無法抵擋的洪流。
一時間，女修覺得神魂有些激蕩，她晃了晃腦袋，消去誦經聲的影響，又往後退了退。
她尚且如此，那些陰魂就更加難以招架了，隻見方才還張牙舞爪的陰魂一個個都安靜下來，神色慢慢變的安寧，身上的煞氣逐漸消退，金光在擴大，最後，將所有陰魂都籠罩進去。
當金光消散時，重新顯露出來的陰魂氣息平和安寧，它們依次向靜曦鞠躬拜謝，而後消失不見。
仍闔著眼的佛修臉色蒼白，周身氣息卻更加晦澀，顧惜湛微眯著眼，在靜曦氣息變換的時候，她隱約看到有什麽東西鑽進了對方頭頂。
是功德麽……哪怕看見了很多次，但她仍然不敢肯定。
許久，完成調息的佛修睜開眼重新站起來，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向顧惜湛道謝，“阿彌陀佛，多謝施主相候。”
雖然不是第一次，但他還是忍不住感慨，這名淩霄弟子，涵養真好。
淩霄的事，他略有耳聞，同顧惜湛相處了這麽久，他也了解了對方是個宗門感極強的人。
他們在此地轉悠了近半年，仍沒找到半分出去的法子，如果說顧惜湛心中半點不急，他根本不信。
但身為佛修，超度冤魂是修行，也是職責所在。隨著時間的推移，他們遇到的陰煞之物越來越多，一路上他超度的，少說也有二三十次。
對方能夠完全尊重他的道，每次都停下來等候而且毫無怨言，實在讓他不得不動容。
女修搖了搖頭，示意他不用客氣，此間事了，她又握著劍率先向前走去，靜曦緊隨其後。
陰魂與魂體不同。魂體乃遊離的神魂之力自發形成的能量團，初生時是沒有意識的；而陰魂則是未踏上修途的生靈死後，脫離軀體的靈魂，生來就有意識。
對於魂體，直接打散了就好，對於陰魂……她也隻會打散。
她又不會什麽超度的法子，所以，此番能有佛修同行，也是運氣，也省的斷人輪回多沾因果。
不過這些陰魂，從波動來看，均為人魂。顧惜湛眸色沉沉，是誰在此處，殺了這麽多凡人？這些人，又從何而來？
她好像被卷入了一個陰謀，處處都是線索破綻，卻總是缺少最重要的部分，使她一直找不到真相。
…………
“噗！”從腐屍中抽出劍，恰好靜曦也完成了超度，顧惜湛指尖出現一點雷火，彈跳而去，將倒了一地的陰物灼燒幹淨。
做完這一切，她又繼續向前走去，可是沒走出多遠，女修就停了下來，她凝視著前方黑黢黢的甬道，語調平靜，“又來了。”
聞言，靜曦倒吸一口氣，他的聲音中透出幾多疲憊，“阿彌陀佛，如此，便麻煩施主了。”為了超度，他靈力已竭，陰物來的太快，此時他並沒有再戰之力。
“自己小心。”話音未落，便有嚎叫聲響起，陰煞氣與腐臭一同襲來，與她的靈力罩發生碰撞，產生的波動向四周蕩開。
下一刻，地麵陡然開裂，一條黑色的長腕破土而出，以雷霆之鈞向他們抽來，腕手上密密麻麻的長滿了黑色的圓球，顧惜湛定睛一看，隻見那些東西全都是眼睛。
這是個什麽玩意。她皺了皺眉，揮劍將襲來的長腕拍回去，無數眼球爆裂破碎，黑白二色緩緩流出，怪物發出淒厲的哀嚎。
聲音的來源……眼見著長腕慌慌張張的退回土中，地上隻剩下一條深不可測的裂縫，顧惜湛又抬起頭，看著甬道。
而後，萬千劍光奔騰而去，將昏暗的甬道染成一片紫色，甬道深處，傳來痛不欲生的厲嘯聲，一條灰紅色的無眼蠕蟲從甬道擠出來，張開布滿尖利牙齒的大嘴，朝她咬下。
與此同時，無數長腕衝出地麵，糾纏著向兩人襲來，“噗！”綠色的汁液四處飛濺，又被劍風掃落。
顧惜湛抽空瞟了眼靜曦，見他麵前的木魚生出一個黃色的罩子將他罩在裏麵，她遺漏的幾滴汁液飛過去，又順著罩子滑落，才將注意力完全收回來。
這是一隻還是兩隻？
女修握著劍疾馳幾步，徑直竄進糾纏的觸手中心，她一邊避開飛舞的汁液和長腕，一邊揮劍將腕手一一斬落。
哪怕腕手如韭菜般，割了一茬還有一茬，然而在顧惜湛的暴力收割下，依然稀疏起來，最後，蠕蟲實在疼到不行，它大張著嘴，隱在甬道中的軀體徹底顯露出來。
除了偽足長了些，和普通蠕蟲也沒什麽不同。顧惜湛翻身跳上滿是粘液的蟲身，算計著從何處下手比較好。
…………
應該是這裏。又一次躲過蟲口，她踩了踩腳下明顯柔軟不少的部位，長劍沒柄而入。
“嗷！！！”蠕蟲痛嚎起來，布滿利齒的大嘴不斷開合，它不斷扭動著身體，想把身上的人甩下去，顧惜湛單腿跪在蟲身上，手下用力，將劍捅的更深。
“轟！”巨大的蟲屍重重落在地上，顧惜湛跳下來，甩去劍身上的黏液，就在這時，靜曦突然心有所感，他睜開眼，直直盯著甬道，“阿彌陀佛，施主……”
話音未落，他又猛地住嘴，顧惜湛轉頭看著如幻象般消失不見的蟲屍，心領神會地接上了他的未盡之語，“快了。”
此語一出，一道無形的力量突然橫貫而出，隔在兩人之間，顧惜湛立刻做出反應，淩厲的劍氣沒有半分保留地、狠狠劈在屏障之上。
“轟——”屏障晃了晃，卻毫發無損，靜曦收回佛珠，看著女修指間隱隱的紅色，苦笑起來，“阿彌陀佛，施主，看來我們要就此分別了。”
顧惜湛點了點頭，“珍重。”言罷轉身就走。
她背後，佛修略略提高了聲音，“阿彌陀佛，小僧祝施主得償所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