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消息
天光微熹，大半天空還籠著濃鬱的藍色，涼風習習，雲岫崖上的蒼梧舒展著枝條，寬大的葉子發出沙沙聲，“唰！”，正當一張梧桐葉晃晃悠悠地飄落下來，白光一閃，它被完美的一分為二。
長劍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唯有翻轉間劍身折射出的冷冷微光，向旁人昭示著它的存在。
太陽一點一點從東方爬起，頭頂的深藍慢慢退去，陽光慷慨的為淩霄的一草一木鍍上了金色，細碎的光芒落入顧惜湛眼中，卻沒有激起半分波瀾。
顧戎站在蒼梧的陰影中，靜靜地看著她，一動不動，直到天色大明，伴著還劍入鞘的聲音，他才快步上前，低下頭，“顧戎見過惜湛少主。”
眨了眨眼，冰冷的眸子裏多了點活人應有的情緒，輕輕摩挲著劍柄，她低聲道：“講。”
“是，回少主，有線索了……”
“啪，啪，”，山風陡然大了起來，無數枝葉搖晃著、擊打在一起，風揚起顧惜湛的鬢發，她微微眯起眼，防止發絲落入眼中，顧戎的聲音透過風聲，無比清晰地傳入耳中，默默地將一字一句都牢記在心，她微微側頭，看著初陽，突然勾起唇。
原來，是這樣麽……
如此，甚好。
沙粒被西風卷起，又被無情的拋落在地，地上的屍體早已風幹，空洞的眼眶中有半寸來長的沙蟲在爬進爬出，“啪嗒。”，一隻腳好似踩到了什麽，斷裂聲傳來，沙蟲被嚇了一跳，長長的觸須抖了抖，爬行速度又快了幾分，所發出的“沙沙”聲讓人不由得心裏發毛。
這是……手指微動，一道小小的氣流吹開地上的黃沙，看著斷成兩半、鏽跡斑斑的鐵棍，顧惜湛暗暗歎息了一聲，這就是西荒，以混亂著稱的西荒。手一抬，地上出現一個土坑，將那具屍體與他的武器一起埋進去，做完這一切，她才轉身離開。
青淮坡位於中州與西荒的交界處，這裏魚龍混雜、衝突不斷，多一個人少一個人都不會有人去在意，不少修士行色匆匆，奔向各自的目標，就在這時，一道劍光掠過，它所帶起的沙粒甩了不少人一頭一臉，引起一片喝罵聲。
“呸！”，一個大漢抹掉臉上的沙土，狠狠地啐了一口，他剛才想去追那道劍光，卻沒料到對方的速度太快，一眨眼連影子都沒了，“真他娘的晦氣！”，他又嘀嘀咕咕地罵了幾句，卻還是覺得不解氣，眼睛轉了轉，突然伸手從人群中拽出一個小個子，“你看什麽看？老子是你能看的麽？”
被他抓住的小個子全身都包裹在黑袍中，他佝僂著背，任憑大漢如何叫罵，都始終一言不發，見他這樣，大漢越說越氣，不由得舉起手，運足靈力狠狠地劈下去。周圍人冷冷地看著他們，誰也沒有試圖出手阻止。
“啪嗒。”，一隻手掉在了地上，愣愣的看著滴血的殘肢，大漢下意識地伸手摸了一把，滿手粘稠。刺痛感姍姍來遲，“啊！”，他的五官都因為疼痛而扭曲起來，“嗤。”，旁人低低的嘲笑聲讓他失去了理智，招出一柄闊刀，大漢獰笑道：“你給老子去死吧！”
“這個氣味，真令人陶醉。”，小個子突然說了一句沒頭沒腦的話，“咦？你是誰？”像是才發現自己的處境，他歪著頭，有些疑惑地問道。“這把刀是什麽？”，抬起手，好奇的點了點離他腦袋不足三寸的闊刀。
“我，我……”，大漢舉著刀，憋得滿麵通紅，他全身好似被一種力量控製住了，一動也不能動，隻能保持著這個可笑的姿勢僵在原地。“哦~”小個子恍然大悟，“難道，你想殺我？”語氣陡然陰冷下來，“你算個什麽東西，也想殺我？”
大漢的聲音開始發抖，“前，前輩……饒，饒命……”，話音未落，從小個子碰過的地方開始，闊刀如同陶瓷般片片碎裂，最後，連大漢的身體也開始碎裂，一塊塊血肉掉下來，大漢從一開始的哀嚎求饒，到最後隻剩下一具骨架氣若遊絲，卻還是一動也不能動。
小個子沒有在乎周圍的血汙，他仰起頭，帽子滑落下去，露出一雙紅色的眼睛，舔了舔泛著青色的嘴唇，陶醉地說：“真香啊，真想把她的肉，一塊塊扯下來。”，忽然他動了動鼻子，“咦，怎麽這麽臭？”，眼睛轉了轉，定格在旁邊的“屍體”上，語氣中滿是嫌棄，“這種汙濁，居然還不消失？”
從黑袍下伸出一隻蒼白細小的手，輕飄飄的揮出去，“礙眼的東西，還是消失好了。”，大漢驚恐地看著那隻手按在自己身上，下一刻他就什麽都不知道了。眼看著大漢徹底消失，周圍人鴉雀無聲，直到他離開，才有人顫抖著說：“紅，紅眸，他是……”，“噓，”同伴慌忙捂住他的嘴，“這你都敢說，還要不要命了。”，紅眸，是那位的象征啊。
聽到不遠處的打鬥聲，顧惜湛暗自鬆了一口氣，總算，趕上了，直到現在，她才發現自己心跳的厲害，心髒仿佛要從胸膛中衝出去。
那日，雲岫崖上，“回少主，有線索了，本月初七，位於西荒青淮坡西南的一個傳送陣突然有了動靜，隨後有一男一女出現在周圍，其中，那名男修的特征與謝柯基本吻合。”
初七，那就是昨天，還有一名女修……顧惜湛轉過頭，垂眸看著他，她覺得顧戎還有話未說。果然，“據探查，那是一個單向傳送陣，通向一個小世界。”，原來是小世界，怪不得，憑借顧氏的情報網，找了這麽多年都沒有線索。
說完，顧戎取出一枚玉簡，“少主，這是相關資料。”，將玉簡收起，看著他臉上的糾結之色，顧惜湛難得多嘴了一回，“還有事？”，玄衣男修卻很是猶豫，他吞吞吐吐地說：“回少主，還有一事，不知道……”
“但說無妨。”，下一刻，她就有些後悔了。
“祈寒少主說：‘道侶要自己追才有誠意。’，吩咐我們不要再插手此事。”，所以我們不會再提供任何情報了。
“……告訴爹，實情並非如此。”，有這樣一群不靠譜的長輩，真讓人無奈。隨後，她去宗務殿報了備，就獨自前往西荒。
青淮坡西南，再一次確認了地點，顧惜湛收起玉簡，打算禦劍離開，就在踏上飛劍的瞬間，她猛然回過頭，遙望著背後的茫茫大漠，神色微凝，不對，那裏有什麽東西，她甚至能感到她們間微弱的共鳴。
那是什麽……玉簡上的內容在腦海中浮現，可是，共鳴卻越來越強烈，也越來越虛弱，好似一根線越繃越緊，馬上就要斷掉。顧惜湛有點為難，到底是應該去顧戎告訴她的地方，還是……
雙目微斂，手指緊了緊，最後，她調轉方向，向著共鳴處飛去。
她決定賭一次。